苏雅婧坐在对面看着这俩人你侬我侬的样子,觉得自己被晾得很彻底。她的目光在佑樘身上转了好几圈,越看越觉这个人不简单。
他吃饭的动作全不似多数男生那样大大咧咧的,而是透着一种难言的优雅。此时餐厅人渐少,嘈杂声也小了些,苏雅婧注意到,他动筷时几乎不会发出声响,咀嚼的动作也非常轻,一言一行都是道不尽的温文从容,兼且他容貌殊绝,她看得几乎失态,第一次知道原来看人吃饭也能这样赏心悦目。
网络比人嘴快得多,各大社交媒体上齐齐一传,消息便能平地泄水一样瞬间流播开来。她已从学校论坛上看到了这两人上午掀起的风波,刚才吃完饭正准备走时,一转眼就看见了那个传说中的龙袍美少年——他实在是太显眼了。她当即支走了同行的室友,上来搭讪。
她打从大一起就看漪乔不顺眼。学校里不少男生都围着漪乔转,每年的奖学金也是漪乔拿头等,年年出尽风头。苏雅婧一直自诩白富美,很是看不起周围的女生。她虽暗暗告诉自己奖学金这点小钱不必在意,追求的人多也不算什么,但仍是挡不住心里泛酸,暗骂那些男生不长眼。
他们学校的男生没有质量差的,不是有才就是有钱,再不然就是有背景,剩下的就是既有才又有钱还有背景。苏雅婧自觉自己见多识广,但眼前这个少年完全刷新了她的三观。
她不懂汉服也能看出他身上的龙袍价值不菲,没见过贵族却能从他身上看到皇室的雍容。他到底什么来头?
苏雅婧状似随意地与对面的两人搭话,解释说她新买的鞋子太磨脚,刚才走路又崴了一下,想坐下歇会儿,结果没位子,看到这边有空的才过来。
漪乔听着她又说起她上午出去逛街时都买了什么包包什么衣服什么彩妆,有些不耐烦。她刚才示意佑樘不必赶走她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虚与委蛇谁不会,谁先撕破脸谁被动。可眼下却实在有些倒胃口。
漪乔刚蹙起眉,就听佑樘忽道:“你的玉镯……”
漪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瞧见了苏雅婧腕子上戴着的一个白玉镯。漪乔暗瞪他,看人家镯子干什么!
苏雅婧说了半天话佑樘都没理她半句,如今骤听他跟她说话,还提起她的镯子,当即就来了兴致:“你说这个玉镯啊?这个是和田玉籽料的镯子呢,挺贵的,我当时买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疼。但又实在喜欢,就买了。样子还行吧?”
佑樘不答只问:“价值几何?”
苏雅婧暗道这人不仅声音好听说话还风雅,面上不甚在意似地笑道:“十二万左右吧。”
佑樘对这个时代的货币尚没有概念,转头看了漪乔一眼,漪乔附耳小声道:“大概就是二百两银子。”
佑樘忍不住笑了一下,转头看向苏雅婧:“太便宜了。不过姑娘这钱仍旧花得冤枉。”
苏雅婧一愣,恼道:“你什么意思!”
“这是山料不是籽料,山料价值不及籽料的十分之一。”
苏雅婧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冲冲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这可是有鉴定证书的!”
漪乔在一旁捂嘴笑,他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你这态度,小心被他呛死。
佑樘见她如此造次,也没恼,反倒轻轻一笑:“比之和田玉籽料,姑娘的玉镯油润度和光泽度都欠佳,玉表也略显粗糙,玉皮子色厚而质粗。”他见她只是着恼,知她听不进也听不懂,话锋转了转,“抛开这些,单看价钱也实在虚,籽料白玉镯不可能价钱这么低。”
苏雅婧冷笑:“那你说应该该多少钱?”
“和田玉籽料本就分外珍贵,做成镯子身份就更高了,”佑樘神容淡淡,“因为镯子太费玉料,天然和田玉籽料又十籽九裂,还要避开水线、僵石、棉,故而找一块合适的料子做镯子太难。几十斤的料子,剖开之后剥掉僵石、去掉废料,或许可做十几个把件、几十个挂件,却做不出两只镯子。”
苏雅婧怔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再则,玉镯雕琢风险太高,一旦失误,这块玉料几乎就废了。到时至多镯心做个小挂件,边角再磨些小珠子,剩下的连个平安扣都磨不出来。和田玉籽料比黄金可金贵多了,雕废一块不是好玩的,”佑樘扫了苏雅婧那白玉镯一眼,“且和田玉以白为贵,一只色泽上乘的籽料白玉镯子卖百万亦不为过,若是羊脂白玉就更贵了,几百万都很稀松。假使出自名家之手,还要往上加价。”
苏雅婧脸色阵红阵白。说到底,她家并不是真正的大富之家,没那么些闲钱给她花,这镯子其实是她妈妈托熟人买的,说是价钱优惠一些。她觉得好看就拿来戴着显摆,从来也没怀疑过真假,就觉得看着还挺上档次的,周围的人见了也都只有惊叹艳羡的。
“然而姑娘这镯子是山料,不是籽料,山料不稀罕,价钱还不及十二万的零头。姑娘不去退掉?下回别贪便宜,且须仔细挑拣挑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