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匹夫之勇!”
“你贪生怕死!”
“你利欲熏心!”
------皇帝默默的坐在九龙盘绕赤金打爆座上,一脸呆相:朕的心好累。然后他慢慢,慢慢的弯了弯腰,定国公眼角瞟到了,默默,默默的往后退了一点。
-----然后,一只靴子就从朝堂上空飞了过去,两位大人千钧一发之际,同时后仰,嘭的一声,靴子就撞到了华丽的龙柱上。翻腾的好比菜市场的朝会立即安静了下来。
皇帝看看袁慕云,又扭头看刘旸:“秦王,你说。”
刘旸看看袁慕云,又抬头看看挺直腰杆坐姿一片恢弘的父亲,“和吧。”
“等等!”大感意外的主战派
“且慢!”深感羞耻的顽固派
“殿下莫要冲动!”惊慌失措的秦王党。
皇帝又默默的弯下了腰去脱另一只靴子-----朝堂再次神速恢复安静。
他看向定国公:“袁卿,你说。”
“首先:发生在我方占优势情况下的和亲不是耻辱,恰恰相反,这展现出的是大夏物资之富詹人情之曼妙的博大吸引力。这不是和亲,准确的讲叫下嫁。不是我们献公主以求安身,是对方前来求娶。其次,激怒北戎绝对百无一利。西部的吐蕃怎么想,西北的远羌又怎么想,还有南边的大象国和东北的高句丽。自中原有史以来便是如此,华夏兴则蛮夷自服,中原祸起,则四陲皆动。再次,大夏这点气度还是要有的,对方的诚意依然尽到,决心也是不可动摇。我们总认为蛮族狼性,不可教化,但如今他们已有向往之意,有化民之志,我们是该给个机会。若能使其晓得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那岂不是万世承平功德一件?我们的和亲公主便是问路之石,代表我大夏服章之美礼仪之大文化之兴盛物产之宏博,不战而屈人之兵,莫过如此。”
“所以?”
“和吧。”
------于是,后宫炸锅了。刚在朝堂上被吵的脑仁疼的皇帝深一脚浅一脚走进永安宫,就被皇后和二公主抱住大腿哭了。这边还没有安抚好呢,王妃带着刚刚封号隆安三公主一起哭过来了,顿时闹嚷嚷又吵成了一团,比朝堂争得还厉害。
可怜的皇帝被一堆女人团团围住夹在了中间-----他的老婆们女儿们现在应对他也非常有经验,抱住腰抓胳膊搂肩膀抱大腿,他动也动不了,靴子也扔不出来了。
“陛下陛下,臣妾多年来规规矩矩勤勤恳恳,不争宠不犯错,也不指望陛下多疼,可是隆安是无辜的呀,这可怜孩子自小人老实又娇弱,塞北那种地方她怎么活的下去?陛下,求您了,就当疼臣妾一回了。”一向只知沉默自保的王妃第一次开口跟皇帝提要求,心痛的仿佛分分钟就要晕过去。
她知道虽然皇后也在忐忑,但嫡出公主绝对不会去和亲的,恰恰是不受宠的她,还有前段时间莫名其妙惹到了皇帝和秦王的三公主非常危险。
皇后也闹,牧羊女向来都比其他深宫娇女多有二斤力气,当下抱住了皇帝一条胳膊,一手去捏他后腰软肉,拧得皇帝龇牙咧嘴。她不晓得什么国际局势民族过节,她只知道如今宫中的适龄公主是长安和隆安,长安又是排在前面的,轮一轮,恰好轮上:“我不管你要怎么干,也不管你北戎还是南戎,我的女儿绝对不要嫁的那么远,哎呀,我好好的靖安就被你随随便便指了婚事,我的秦王又早早的在外面开了府,可怜我孤孤单单的平日也就长安还能说说话,哎,你好狠的心。”
被这惨烈的氛围所感染,长安和隆安一人一条大腿抱着哭,九五之尊瞬间变成了找牙婆卖女儿的黑心贼。
皇帝也是无语,这都哪跟哪儿啊!和亲哪里用得着朕的亲公主?皇后也就算了,她生来没见识,王妃你闹什么闹这边还没消停下来呢,永宁宫那里又传来了懿旨,太后召见。结果好不容易摆脱了群狼,这边又掉入虎口。
身躯瘦小干瘪却向来神色不动的太后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她几乎没根头发丝都在往外喷薄着怒气,再见到这么大的,当爹的儿子,几乎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一巴掌扇他过去跪祠堂。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没出息的货色!当初你老子怎么叮嘱你的来着?戎族狼心,慎之慎之!你还倒好,好好的非要互市,互市还不够,还非要炫耀国威!这下好了吧,又得和亲,我不容易在你父亲那一辈才断掉的屈辱,今日又被延续了!你让我有什么脸面去见逝去的先皇啊!”太后痛心疾首,被宫女牢牢的搀扶着,龙头拐杖在墨绿色福寿连凤地毯上敲的咚咚响:“我当初一早就告诫你,修长城,建堡垒,多屯粮,多加岗哨!无论如何保得中原无失,现在你瞧瞧,瞧瞧,满大街都是胡人衣裳,膻味毛血,大夏上京被搞成了什么样子?还有什么搏击舞篝火舞,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太后一连串话讲下来已经有些呼吸不过来,喘气喘的仿佛要晕过去。两个宫女又是抚胸又是拍背。皇帝看着自己老娘这般模样,很无奈的跪下了。
“当初无骨山之围,几乎损伤我大夏龙脉,不得不和亲提供岁币。后来双方有战有和,北戎具是反复无常。非我族类,怎会亲如一家?若是威不能制之,那德也不能怀之。你怎会如此天真?你知不知道哀家一直在等着,等你恢复少年时的血性,带我大夏男儿保家卫国,一雪前耻,可你倒好,你除了二十五年前的守城战,还做了什么出来?”
皇帝只是抿着嘴不吭声,不认错不反抗,老脸一张随你骂八十公斤随你捶。然后一转头,依然故我------他应付自己老娘也很有经验了。
总之天降大事于不晓得哪个人,大家心里都很激动,激动而又惶恐。书衡也在惶恐,至少看起来很惶恐,不过不是为着和亲而是为着礼仪培训班。她,皇家礼仪培训课终于还是开始了。
面前的么么果然不愧为最凶残,看她笑的和蔼可信,慈眉善目,优雅的举起手指,调侃国府又闲聊贵女,红唇开合间好像含着一颗血渍呼啦的樱桃。“县主,请您这边来。”
书衡很乖很听话的行礼。
她坚信自己如今的福礼是挑不出错的,从裙府的摆动到腰部的曲线到下巴的高度。别她往日飞扬跳脱,那其实是放荡不羁爱自由,自己不想拘着自己。要逼她动真格,书衡是绝对不会跌面子出三相的。
然而么么还是不满,“错了县主,您是主子,我是仆,因着礼仪么么的身份,你得行礼,但您不用行的这么恭敬。”
书衡“诧异”而又“茫然无知”的抬头,一幅渴望受教的模样。么么很满意----还以为这个未来秦王妃有多难搞。“下巴昂高一点,眼神向上一点,看着我,带着点傲气看我。”
“好,现在你面前的是太后。”
书衡微微挑眉,看着摆在椅子上的一件五彩丝线绣金凤明珠宝衣。
“这是太后穿过的,见之如见太后。行礼,问安。”
书衡看着摆在椅子上那件狐假虎威的凤皮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她看看连个垫子都没有安放的地板,嘴角一勾,人就跪了下去,眼神真诚,笑容美好,仿佛面前坐着的就是太后,而书衡非常诚挚的祝福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不够,还不够!这弯度不对,要弯成镰刀弧,手肘不要太高,第一次见太后,是不兴露出脸的。”么么拿着软软细细韧性极好的柳条小棍敲她的腿。
书衡心道我早就不是第一次见她了-----而且,你没必要一开始就上棍子的。
有了第一次见太后,接下来的流程就变成了:端午节见太后,中元节见太后,千秋节见太后,上元节见太后-----下雨的时候怎么见,下雪天怎么见,太后有什么奇特的忌讳,奇葩的癖好。比如,端午节的时候络子里一定不能放鸭蛋,太后讨厌鸭蛋,中元节的时候祭鬼,太后喜欢红衣,辟邪,你一定要穿红的,太后过生日的时候最讨厌别人说福语只说一句,所以一定要凑成两对四句-----慢慢的,书衡感觉宫廷礼仪的核心变成了如何讨好太后,宗旨就是如何不惹老年人生气。
若是别的柔顺温和的女孩子一定就听了,而且还会做笔记,而且还会对这个么么感恩戴德。自感为自己在宫中的生活点亮了明灯,奈何书衡不是。她在不断的跪下去,站起来,站起来,又跪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想到:要是太后恰好死去了,我在丧礼上怎么见太后?
☆、第126章 挑衅么么
顶碗,书衡已经顶了两天的碗,每次一炷香时间,折磨人程度堪比军训站军姿。不过,幸而书衡前世今生都是运动派,这点强度还受的了。因此想象中叫苦连天,哭天抹泪的情况并未出现,么么未免好失望。
-----调丨教别人的一大快感就在于欣赏对方脸上苦苦挣扎却又不敢反抗的表情。毕竟臣女就是臣女而她代表的是皇家。
讲真,运气不错,即便真的发生了这件事,也因为太后急着跟皇帝生气而暂时照管不到这边来。书衡并非逆来顺受的柔和女子,更不是羞手羞脚的深闺女,在接到袁妃就差插上鸡毛的通风信后,书衡很大方的告诉袁妃娘娘这件事她的衡儿自己会处理,不用操心了,免得冲撞正在火头上的太后。
------然后她一转身就命人把消息送到□□-----说好的让我的日子跟定国公府一样快乐,这话做的准吗?
三天了。没有第一时间来救我,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