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1 / 2)

客厅里, 脸颊上包着纱布的姜天晴一边叫一边跺脚:“她外甥女打我, 你看她都把我脸都打成这样子了。他们秦家就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农村过来的乡巴佬都敢欺负我,爸, 你快跟她离婚, 把她赶出去。”

望着横眉立目哭叫不休的女儿, 姜建业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秦慧敏的外甥女儿?秦慧如的女儿,依稀记得是个看起来很乖巧柔弱的孩子。

再听女儿嘴里蹦出来的话越来越不干不净,喝道:“够了,你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姜建业沉了脸,目光定在她的及膝短裙上:“你一读书的小姑娘穿什么裙子。”早几年她要敢这么穿,别人就敢剪了她的裙子,指着她的鼻子骂作风不正派。

姜天晴被姜建业喝得一愣,回过神来恼羞成怒,梗着脖子道:“穿裙子怎么了?街上又不是没人穿。”这个夏天,她看见好几个姑娘穿裙子,还有大红裙子呢。她也想要一件红裙子,可奶奶只给她做了这条蓝布裙。

姜建业扬声:“她们不是我女儿,我管不着。你是我女儿,我就得管,以后不许再穿。”

“你凭什么管我!”突然被捅了肺管子的姜天晴张牙舞爪地瞪着姜建业,满脸的愤懑不平:“现在想管我了,早些年你干嘛去了,你和我妈就知道工作工作工作。你什么时候管过我跟我哥,天天让我们吃食堂。现在我大了你倒管我穿什么了,我告诉你,我就是要穿裙子我就要穿裙子,我开学了也要穿。”

一提小时候姜建业气势就弱了下来,孩子小的时候他跟他们妈都忙着工作,等他们混出成绩了,回头再来看,惊觉儿女已经不成体统。

再想管却迟了,几年前,他们妈妈病逝,这两个孩子越发叛逆不服管教。差点连初中都读不了,还是他找了关系,把他们塞到一所不怎么样的学校里。结果倒好,居然在学校交了一群狐朋狗友,越发不像话。弄得姜建业也是束手无策。

眼见着她爸气势弱了下去,姜天晴顿时气焰高涨:“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是说我裙子的事么。”她指了指自己的脸:“现在的问题是我被人打了,我被你小老婆家的外甥女打了。”

“嘉嘉今年才十一岁,比你矮了一个头,”秦慧敏面无表情的打开房门,看着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姜天晴:“你说说看,她怎么打的你?”

“乒乓球,她故意把乒乓球往我脸上打。”

秦慧敏嗤笑一声:“咱们这一片谁不知道你最爱把乒乓球往别人脸上打,隔三差五就有人过来告状。你是怎么说的,只怪她们技不如人。”

姜天晴被噎住了,再看她眼含讥讽,顿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原地跳了起来:“后妈就是后妈,果然帮着自己外甥女不帮我。爸,你看看她啊,现在她就开始苛待我了,等她生了儿子,她还不得天天虐待我跟我哥。她肯定会像筱雨那后妈似的,想方设法把我们赶出去。”

察觉到女儿眼底的惊惧,姜建业心里跟被针扎了似的,他放缓了神情和语气 “天晴,爸爸跟你保证,爸爸永远最疼你和你哥哥,绝对不会让人把你们赶出去。这里是你们的家,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这房子,他肯定是留给大儿子的。

姜天晴就像是被撸顺了毛的猫,慢慢收起了炸开的毛。她故意斜眼看着抿着唇站在房门口的秦慧敏:“爸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最疼我跟我哥,谁也越不过我们,是不是?”

姜建业安抚她:“爸爸保证,谁也越不过你们。”

姜天晴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当着姜建业的面,示威性地朝秦慧敏抬了抬了下巴。怀了孩子又怎么样,还不是排在他们后面。

姜天晴抱住姜建业的胳膊,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撒娇:“爸,那个乡巴佬欺负我这笔账怎么算?”去年秦振中这个老不修竟敢找上门打她两巴掌,她也要她爸给她出头。

姜建业顿感头疼,自己女儿的乒乓球技术他还是知道的,一度他都想过把女儿送去学乒乓球,反正她读书是肯定不行了。

儿子一到岁数,他就送到部队去磨练,他是真的教不好了,只能让部队管教他。女儿的前程最让他枣手,女兵不是谁都能当的。

正好姜天晴在乒乓球上有天赋,他就想试试看,可姜天晴死活不同意。至今他都没想好安排女儿以后的路,当个普通女工,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我看看伤得怎么样。”姜建业伸手要去揭纱布。

姜天晴连忙往后躲,纱布一揭不就漏馅儿了:“刚包扎好的,你撕开了,那我不是白包扎了,感染了怎么办?”

姜建业静静看着她。

姜天晴眼神闪烁起来,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算了算了,谁让她是后娘那边的亲戚呢,我得让着她。”随后掌心朝上,放在姜建业眼皮子底下:“爸,给我两块钱,我包扎的钱都是问人借的。”

姜建业只剩下无力的份,厂里那几百上千号人,他都管得游刃有余,唯独这一双女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认命地从兜里掏了五块钱,又拿了两张粮票和肉票:“自己去买点好吃的,不要再跟你那些朋友一块玩,他们就是想蹭吃蹭喝。”

姜天晴心花怒地接过来,闻言又不耐烦:“我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

姜建业哽了下。

拿到钱的姜天晴立刻站了起来,朝着杵在门口不动的秦慧敏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别以为怀个孕就了不起,他爸说了就算生出来也越不过她跟她哥去。

“砰”一声房门被用力带上。

姜建业继续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眉宇之间透着疲惫,没有了之前的专注。

慧敏就这么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耳边回想着父女俩的谈话,越不过去,永远都越不过去。她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第二天,秦慧如带着三个孩子和礼物前去拜访白学林。

许向华和老先生在通话中提了一嘴,白学林就说让他们来了北京之后,抽空去他那儿坐一坐。

白学林住在一座二进的四合院里,他这套倒不是祖上传下来的,是他早些年拿积蓄置办的。被打成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之后,房子连同里头的收藏品都被收缴充公。

去年平反的时候,政府就把东西都还了他。只是他花了几十年心血收藏的宝贝几乎少了一半,说是保存过程中毁坏了,遗失了。

老先生心疼得都在滴血,可他又能怎么办?只能认了呗,安慰自己能回来这一半已经算不错了。

偌大的院子就老先生一个人住着,偶尔他的助理会过来帮忙收拾下院子。

秦慧如和白学林都是早就知道对方存在,今天却是这十几年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想起白老先生京大教授的身份,秦慧如颇有一种见到老师的局促感。

看出秦慧如的局促,白学林笑,当初他还在想许向华这小子会讨个什么样的媳妇,跟他似的,大胆泼辣。哪想他娶了个温温柔柔水一样的媳妇,倒也好,一刚一柔互补。

白学林面带微笑的问了秦慧如大学生活,说着说着竟然发现他们系主任还是他老同学:“这老小子才华是相当好的,当年读书的时候拿着情诗骗了不少女同学的芳心。”

秦慧如忍不住笑了。

这么说了几句,秦慧如也慢慢放松下来。

白学林又问了两个孩子的功课,得知他们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和初中,十分高兴,鼓励他们:“好好读书,以后考京大 ,考历史系考古专业。”考古专业缺人啊,破四旧把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都给破坏光了,等着人修补。

“白爷爷,考古专业教古董鉴别?”许清嘉问了一句。

白学林笑看她:“这个要大三才开始涉猎,大一大二多是了解历史文化知识,你不知道这文化背景,怎么能了解各朝代物品的特色。有兴趣是吧,那感情好,以后考过来,我收你当学生。”

白学林心里一动,认真考虑起来,老子忽悠不到,那能不能把女儿给忽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