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人大会议上,有代表针对‘官倒’现象开火了,这点你应该听说了,据我所知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你,”许家康抬眸看一眼脸色发青的许向军,“最好查查清楚,她还干了什么,赶紧把尾巴扫干净,万一撞到枪口上,你半辈子的名声都得折进去。”
许向军握着文件的手指发白,手背上青筋毕露,他阖了合眼,看向要笑不笑的许家康,面上发臊。
许家康一扯嘴角,一度他都想捅出去,让那个女人吃不了兜着走。可也只是想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说到底她是扯着他老子的大旗在做事,出了事,他老子也得吃挂落。
“我会尽快处理。”许向军已经敛起怒意,恢复平静。
许家康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许向军捏了捏眉心嗯了一声。
走出两步,许家康忽然又转过身来。
许向军疑惑的看着他。
许家康舌尖顶了顶牙齿,“钱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用给谁用都可以。元宝有我,你不用想着给他存起来。”
钱够用的话,没人想去冒险。
论理,以他们夫妻的收入钱应该是够用的。两人的工资和各种补贴加起来近四百,去年首都居民平均工资也就121而已。
收入高,支出却少。房车部队配备,油费都不用自己出。家里头的大型电器都是四叔搬过去的,从冰箱彩电洗衣机再到空调都是市面上最时兴的款式。年轻人的那些时髦玩意儿,随身听手表山地车……四叔也会借着过年过节过生的理由送给两个小的。
关系不错的亲兄弟,没有一个吃香喝辣另一个吃糠咽菜的道理。况且,许向华也着实因为这个做师长的兄弟受过益,一些人看在许向军的面子上总会给他几分面子。
那就更不可能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许向华知道直接送钱许向军肯定不会要。东西却不打紧,亲兄弟犯不着这么见外。
如此一来,几乎没有什么要花大钱的地方,只需要负担吃喝的费用。
说到钱,许家康一直在给。从最开始一个月一百到现在一年一万,逢年过节再另外孝敬。
做了父亲之后,许家康忽然有些理解了许向军的左右为难,只是理解归理解,存在那么多年的隔阂却不可能轻易消失,他跟许向军亲近不起来。
感情上没法亲近,那就只能物质上尽孝,因此元宝出生后他就把孝敬又提高了一截,图个心安。
这么看来,不该差钱的,可文婷却做起了倒卖的勾当,想来她不满足于现状。可能他爸没把他给的那些钱交给她,不然不至于去捣鼓这些。
所以许家康才会说那句话,相当于让许向军把钱拿出来当家用。想想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要给那女人花,还真有些不得劲,可总比她瞎折腾连累她老子一块翻了船得好。
说罢,许家康转身径直离开办公室。
许向军颓然的往后一靠,面容萧瑟,目光复杂地盯着桌上资料。
夕阳西沉,许向军打发了警卫员,一个人回到家。
“诗诗今天不回来吃饭,和朋友去玩了。”文婷对刚进门的许向军道,说到一半,触到许向军冷凝的目光,后半截话不由自主的低了八度。
没来由的,文婷心里一突,“小孙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小孙是新来的警卫员。
许向军直直望着她,眼神冷冰冰的不带温度。
文婷忽然心悸,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下,不经意间留意到他手里的文件袋。
许向军掏出文件,用力抖了抖,“除了倒卖钢材,你还背着我做了什么?”
恍若一道惊雷打在文婷天灵盖上,震得她头晕目炫。文婷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嘴里一片苦麻,一个字都倒不出来。
仅存的那点侥幸都烟消云散,许向军愤怒地把文件甩过去,呵斥,“你是不是疯了!”
轻薄的纸片打在脸上,刀子似的,文婷脸色立白,又涨成了红色,身体微微发抖。
许向军恼怒不可遏,“你说啊,你到底还干了什么?”
“没有了。”文婷闭了闭眼,脑门上冒出虚汗,一刻不停的流着。
许向军定定的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怀疑。
他,不信她。
文婷身子一晃,手足发凉,艰涩开口,“真的没有了。”
许向军扯开风纪扣,“我会去查的。”满目失望的看着文婷,“家里是缺了你吃的,还是缺了你穿的,你要去做这种事。”
文婷受不住一般,往后退了一步,被沙发一绊,跌坐进沙发里,犹在争辩,“又不是只有我在做这种事,做的人多了,比起他们,我做的根本不算什么。”
许向军气极反笑,“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我绝不允许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干违法乱纪的事。”
望着震怒的许向军,文婷脸上肌肉一条一条的颤动。
“事已至此,你还觉得我小题大做是不是。”许向军蓦然苦笑了一下。‘官倒’这个灰色行业的确大行其道,牵涉其中的干部及其家属不在少数。
文婷嘴角颤了颤,“我只是想给孩子们留些东西。”
“想挣钱那就去正正经经地做生意,做不做得来是一回事,试都不试只想着走旁门左道是另一回事。”许向军想起了当年,她接受不了家康,却不直接说出来,反而趁着他出去做任务的时候做小动作。这么些年下来,还以为她变了,可她依然如故,不走直道。
许向军深深的看一眼文婷,觉得她前所未有的陌生,语气变得更加肯定,“我们离婚吧。”
文婷不敢置信的看着许向军,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大脑里的血管要爆裂开似的,嘶声道,“因为这件事,你就要和我离婚。”
文婷的眼睛倏尔变红,“老四和家康做生意的时候,我就不信没用你的关系,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我难道是为我自己,我都是为了诗诗和小磊。都是姓许的,他们可以过挥金如土的日子,凭什么诗诗和小磊不可以,凭什么!”早年,他们过得还不如他们家,借着他们家的力飞黄腾达,出力的他们反倒还不如他们过得好。
望着充满不甘的文婷,许向军心底一片悲凉,嘴里彷佛被人塞了一把黄莲,“老四和家康从来没用我的关系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们有今天,也不是靠的我,我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你太瞧得起我了。”
老四乘的那趟风是江平业和白老先生的人脉,是他当年种下的善因结出的善果。家康也是沾了老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