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小心跟在皇帝后头,后头还有微服的侍卫。
徐晟忽笑道:“你还是个倔脾气。”
“皇上见笑了,只是我喜欢一个人自在。”
“一个人不会寂寞?”
“寂寞是一种恩赐。”
徐晟暗想她不过是口是心非,说:“你想要回孩子,朕也会考虑……”
赵清漪却道:“皇上,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母子之情、母女之情,非以血源而定,赵纯是我儿子,赵悦是我女儿,沈晓云和沈归云只是沈俊的孩子。他们不选择我,还帮外人来害我,我就不会一头热,我并不是无怨无悔的慈母,该舍就舍。其实,人天生便有善有恶,同样读圣贤书的进士,有的忠君爱国,是社稷之栋梁,有的贪赃枉法,背主求荣,是国之蛀虫。他们读一样的书,也许还是同一个先生教的,你能说这是教育的错吗?”
徐晟想了想,这当真是现实存在的,不禁道:“如果教育没有用,那还能指望什么?”
赵清漪说:“教育只能最大限度的让人向善成才,但是成为什么样的人,最主要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他们也不想要我,这对他们虽然不好,对我却没有不好。”
徐晟惊讶:“你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不贤不慈自私呀。
徐晟作为一个男人当然是喜欢传统审美的贤妇的,但是他待她以士,所以也有一定的包容心,就忍下了话。
徐昀却觉得她是被男人伤了心才会有此个性,道:“你只是遇上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也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那样的。”
赵清漪说:“你不是吗?”
“我不是。”他目光清正,坦坦荡荡。
赵清漪感觉强烈的无奈,这个社会根本没有给她太多的选择,她是有任务而来,而不为任务迷失本心是她所希望的能做到的。
她需要钱和权力,要得到这两样东西要不失本心也是困难的。
徐晟笑道:“朕难得出一次宫,可不是要来看昀弟儿女情长。”
“皇上恕罪。”
徐晟却又和她谈起这几个月,肥皂销量上升,但利润下降的事,问她是怎么回事。
赵清漪说:“厂里塞进了大量领工资不做事的人,利润当然下降。虽说举贤不避亲,但用人唯亲,怎么能不败?再过几年,利润会更少。”
徐晟不禁深思,又问道:“你可有办法起死回生?”
赵清漪道:“没有。”
徐晟目光一寒,道:“你的任性还用到朕头上来了。”
赵清漪却道:“皇上,草民不过是实话实说,皇上也知问题所在,皇上尚且不忍刮骨疗伤,草民只是草民,若却一意孤行卷入风波之中,只怕拼到尸骨无存,仍然无法有任何改变。”
说到这个现实时,赵清漪也不禁沮丧,赵家上上下下全是她的负担和软肋,她却无一个助力,她想投效今上,获得相对的功名利禄,可是皇后是暗中敌视她的,只是碍于今上现在对她看重,皇后才暂时隐忍。可她创办的事业正在被皇后的人所腐蚀,她无能为力。
她难道要去造反?造反哪有不牺牲的,哪有那么容易,而赵怀方一辈子学的是忠君爱国,哪里接受得了女儿造反。
杀了沈俊、王薇,然后让家人回乡过以前的日子?——已经太迟了。
孤军奋战,赵怀方还判断不清形势想她当圣人,她何其悲愤。可是现在的赵怀方并不知道一切,而赵怀方却是委托人。
徐晟问道:“如果朕支持你呢?”
赵清漪说:“草民可以为皇上再办一个肥皂厂,但我不想陷入那样的争斗,我只是一个人而已。皇上其实真要办,又必何要支持我去改,肥皂厂不过是新事物,也是一个厂而已。皇上只需下令一切恢复我刚离厂时的人事架构和制度,不就没有问题了?”
“清漪!”徐昀吓了一跳,不禁喊她名字。
徐晟不禁一愣,嘴角有几分凉意,说:“你倒是有一股傲性呀。”
赵清漪说:“我的立足点只有这么高,不明白皇上有别的权衡。”
赵清漪不会去为皇帝当炮灰,至今她因为性别,皇帝都还没有给她足够的尊重和礼遇,她想成为一个国士,但她其实还不如一个奴才。特别是皇后,事实上对她不是很待见。
赵清漪不想创造其它东西也是因为现在努力办出来也是不合算的,最终为他人做嫁衣裳,一切只怕要等赵纯长大成人后,他有功名在身。
徐晟离开前并不愉快,徐昀深深看了她一眼,却在徐晟没有命令他留下前不能留下。
等他们离开后,赵清漪也觉得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回到家时,赵家全家人都很热情欢迎,但是赵清漪提不起任何心情回应。
丰盛的菜色被摆上桌,那些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但是赵清漪却没有动筷。
赵清漪沉默片刻,说:“今天我还能给全家人支撑起一片天,全家人还能过富足也无人欺凌的日子。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求你们回报或者能帮我,但是你们不要给我拖后腿。我只是一个女子、一介草民,而想要我的命的人不是一个草民,是状元,是朝中大员,甚至是……我不能说的人。你们谁有本事不靠我去承担沈家和王家,你们做什么,我绝不相拦。但是要用我的鲜血去以德抱怨成全你们的高尚品德,我会自绝在你们面前,如你们的愿。”
赵怀方也不禁脸都沉下来,扔下筷子说不吃了,赵清漪长长呼出一口气,自己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赵李氏问道:“我去看看你爹。”
赵纯想了想,说:“娘,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的决定。”
赵悦说:“我也是。”
赵清漪抿嘴扯出一抹笑:“吃饭吧。”她是要考虑到赵怀方是委托人,但是也不是能任由他牵着走的,他那一套要是可行,还会轮到委托她吗?
……
几日里赵怀方都不见她,不与她说话,而她也没有强求,只提醒过赵李氏好好照顾他。
倒是这日“许先生”过来了,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在她给刚发芽的菊花浇水时,他下课经过她身边还说了一句:“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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