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婚事、一生荣华富贵和母亲、小弟的旧事相比,当然是自己的婚事和荣华富贵更重要,她才不敢向小姨动手。
而她一嫁入东宫,所看到的事就不是娘家的事了,在她之后,很快刘良娣、韩良娣进门了。
赵清漪看她安静下来,也不再多言,盘膝入定运功片刻,睁开眼时,恢复冷静,一双白晳的手掌在她胸腹接连轻拍,太子妃只觉胸腔涨起来,忽然哗一声,吐出一口被郭延锦打出的淤血。
然后,赵清漪跃起,手指潇洒如风,花样百出,在她肺经、肝经诸穴点过,几十招使出竟然无一式重复,如此点穴功夫看得郭延锦也心旷神怡,叹为观止。
他那一脚正是伤到了太子妃的肝肺,此时她两经络中真气涌动打通,她又一声长呼,吐出浊气。
太子妃方才痛得抽絮的感觉消除了大半,而赵清漪也收了功,呼出一口浊气。
“太子妃,我已不欠你,我心已安,你该当如何,你自己想清楚,事已至此,你能作为的事已经不多。”
不论如何,她总是沾染以妾的身份将妻拉下马的事,这很颠覆她原有的三观,心中总有别扭。现在来缓她痛苦,若能点醒她,太子妃在最后的时间里走对一步路,对她也算是好的了,不要一辈子就是个笑话。
做人就是这么矛盾,赵清漪可以从容承受骂名,只要自己心安。
说着,理了理衣襟,朝郭延锦揖了揖手表示告辞。
太子妃转过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此时面对自己最不想面对的可怜结局,思维却清醒了许多。争是无用,也绝无可能拖着别人一起死。
太子妃抬头看向郭延锦,说:“殿下,你想怎么处置我?”
……
此时已经开春上朝,下午才回东宫,郭延锦却不及召见东宫属臣,直接来了赵清漪的院子里,她正练过武后正自饮茶。
他来此从不带他那庞大的“尾巴军团”,习惯性担心被打脸或她捅什么篓子。
赶了冷香、凝香了院子,郭延锦就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说:“我正有事与你商量。”
赵清漪淡淡道:“你还没有将事告诉你父皇?”
“此事干系太大。”
“不舍得李家和范家?”太子妃的外祖家姓范,也是清贵官宦世家。
郭延锦没有想到她如此直白,脸色微沉,说:“不仅仅是李家和范家,我东宫护不住进门来的女子,刘家、韩家之女已然不孕,此事捅出,她们便是家族弃子。孤……”
郭延锦此时已然不敢小看她的判断力,而此事关系内闱,他也难以拉下脸来和别的外臣商量,想来想去反而就是这个“不靠谱”的坑女可以说一说了。
“妻族满盘皆输?”赵清漪浅笑道。
第440章 十胜十败
郭延锦凤目微眯,说:“东宫内院清洗一轮便会干净了吗?朝中上下谁不看着孤呢?”
赵清漪道:“我先问殿下两点:一、依你之见,皇上身体可还康泰?尚能在位掌握大局几年?二、殿下欲王外戚、王京城,还是王天下?”
郭延锦听到这样的问题,脸色也不禁肃然,心中大跳,口干舌燥,半晌,他定下心神,道:“婉妍有何高见?”
赵清漪给他倒了茶,示意他先饮此杯,倒是算准了他口干,郭延锦喝了茶后,赵清漪才说:“殿下心地仁厚,太过惜子了,这不小心则会陷入只见小利,也弃远见的坑里,殿下须得时时自省。昔年郭奉孝见曹孟德,提出《十胜十败论》,我甚为叹服,今天殿下既然相询,区区也东施效颦,来看看殿下的《十胜十败论》,殿下不防听听。”
郭延锦不禁来了精神说:“愿闻其详。”
赵清漪道:“殿下与诸王夺天下,一为‘道胜’,殿下为嫡长,储君继位则道顺,诸王继位,大逆不道,必要矫作一番,但天下人心中自有一杆秤,恐仍难令人信服。
二为‘义胜’,殿下问鼎,顺义而为,诸王问鼎,名不正、言不顺。
三本应为‘治胜’,但依我看来,此时毕竟皇上才是天下之主,一切‘治’的功德皆为皇上所有,治理天下的才能的虚名,殿下不要争。因为,民心这种东西,你不能有,有也要盖上。而诸王要争,争之则必败。
四为‘度胜’,诸王除诚王外,限于用人惟亲,诚王虽然能用人,但殿下也未必会输给他。
五为‘谋胜’,其余诸王尚处在怎么拉殿下下马的谋算里,人心还不齐。诚王城府倒深,又知韬晦,还有吴涯;不过殿下也不用怕他,殿下有我,诚王的韬晦之法我看得出就不可怕,吴涯能谋算,我也不是白痴。
六为‘德胜’,诸王若有不臣之心,何来德操,不过沽名钓誉,惟殿下无此负担。殿下尽管以诚待人,赏罚分明,显示为有德储君,便胜过他们了。
七为‘仁胜’,诸王在朝中所谋所虑者,殿下耳,为反对而反对,为夺殿下之利而谋;而殿下所谋所虑乃国与天下也。殿下切不过学他们。有更多更好的联姻妻族自是能有助力,但是正所谓仁者无敌,历史上名臣择仁主,名臣多少是出自妻族?郭奉孝自非曹孟德之舅兄;孔明从前何曾见过刘玄德?惟有仁者,为天下百姓,良臣自然投效。
八为‘明胜’,诸王皆有心大位,已然失智,张牙舞爪,搅动一潭浑水,殿下可得心明眼亮,若能先重孝义而暂轻权位,皇上、宗室、能臣之心在殿下身上,何惧他们。
九为‘文胜’,诸王不臣,失之礼与法,殿下注重礼法,以法治国,不但安定社稷,也是维护自己的正统。
十为‘武胜’,禁军权柄仍在圣上手中,受枢密节制,殿下与诸王在兵权上不胜不败。但是诚王有范子良,而殿下有我,我的武功比范子良高,不过他朋友暂时比我多。
十胜十败论中可没有谁家老丈人和舅兄多这条的,殿下惟不可后院持续不稳,背上不育和身有隐疾之名。”
郭延锦不禁心头大悦,虽然她不过借古人来分析,但是她能提出自己的看法。
郭延锦微笑道:“听婉妍分析,孤倒安下心来了,便是东宫后院为之一空,妻族尽断,总还有婉妍陪孤。”
赵清漪淡淡一笑,不接他的话,赵清漪本打算和他亲近、信任却无男女之情,但是古人要对自己的小妾单讲兄弟、君臣之情真的太难了。
旺财此人,与他共患难,不要求与他共富贵,不然当了皇帝的男人,心态可不同了,他定要将她弄进后宫去或者要弄死她可不得了。以后要勤练轻功呀。
郭延锦见她神态更为疏离,还不曾喊自己旺财了,心头奇怪,却又不好问。又想表达一腔情意,可她只有恭敬有礼和冷淡,他也说不出口。
他灵机一动,换一种方式:“婉妍,你当孤的太子妃,可好?孤相信你能做好。”
赵清漪也不禁吓了一跳,说:“不好,我将来不想当皇后,只想当村长。”
郭延锦握紧了拳头,说:“因为你心里有别人?”
赵清漪说:“因为我有能力选择我想过的生活。我喜欢为自己花心思,为自己花钱。我不想管任何男人今天睡哪里,小妾怀上孩子要我照顾,也不想背上生孩子的压力,行为举止的每一步要受朝臣的挑剔。我不需要宠爱,我要的是我的能力得到尊重。别的谋士臣子能在殿下这里得到的,我也要得到,但是我不需要当大官,我可以当村长一样的小官,但我是人,不是宠物,更不是床上消遣品。殿下的谋士和臣子自己就是家主,他们娶妻纳妾,我才能不下于他们,我也是自己的家主。我若要成婚,男人必得尊重我,要纳妾也轮不到他,而是我的权利,他得担心能不能得到我的爱和尊重。我不爱他,他就走,什么都不是,就这么简单。”
“你……你是孤的良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