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反将一军
赵清漪等人进了韩良娣那间窗户紧闭的屋子,由丫鬟们引导着,见着了床榻上形容瘦削、发色枯槁、眼窝深陷、面色发黄。
赵清漪问道:“韩良娣竟然病得这般模样了,她娘家人有无来瞧过她?”
刘良娣道:“韩良娣的父亲远在两广为御使,京中便还有族人,毕竟不同的。”
赵清漪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下,探手去摸她的脉,再看看她的手,翻了翻她的眼皮,叹了口气,说:“韩良娣掉过两个孩子,本就不健壮的身子,确实气血俱衰。但正因为体内阴阳二气失衡,阴衰而虚火旺,所谓虚不受补,长期吃温补之药也确实不对症。”
周围的妃妾们都不禁讶然,这个赵良媛还通医理呀?
韩良娣的贴身丫鬟白露跪在她身前,说:“赵良媛,奴婢求求你,你神通广大,救救良娣!”
赵清漪说:“这太医院的水平应该不至于如此,你从前用的药瓶拿来我看看。”
丫鬟白霜忙去柜中取了一个容药瓶来,赵清漪闻了闻,叹道:“就算要补药,男、女、老、少尚且也不同,何况是韩良娣这样的情况。她这面上色素沉斑、结膜充血、毛发脱落、手上长谷粒,都是慢性砒霜中毒造成的。慢性中毒,正是需要利尿多排泄的时候。吃这高丽的雪参丸虽然补气,却是性温热,她阴虚而补,阴阳二气失衡,气余为壮火,火盛而少粪尿,毒素长期排不出体外,更损身子。”
高丽来的贡品,难怪那么贵,东宫原来分到的份例就算不少,那也总有吃完的时候,吃掉的也是东宫的财产。记在账上可不就是价值千两了?而再到太医院要次一等的雪参丸,多是关外购来的雪参自产的,也是要不少银钱的。
丫鬟白露哭道:“我们良娣守着这一方院子,也无人问津,便是例行请脉开药,太医见良娣病体沉疴,便是想续着她这口气。”
赵清漪说:“她自己都不想要这口气了,谁能续上?抱憾郁结,便想这世间至悲女子便是自己了,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索幸弃了干净。受了委屈,心灰意懒,不要活了。这种病太医怕也是治不了,又不能说出来,他们不求有功,但求无大过。雪参丸暂时吊命倒是极好的。”
韩良娣眼角流出泪水,赵清漪也知她醒了,本不想管这事的,但想自己所穿角色,也是回回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女子,就如前生的女教师原主只怕和这韩良娣也有相似之处。
“既然连死都不怕,那世间还有什么好怕的?被人毒害失子,就灰头土脸自己求死了,只得人几滴分不清真假的眼泪,值当个什么?韩氏一门清贵之家,你是饱学才女,论起来就是女中之士了。都说‘士为知己者死’,你是为哪个知己死?李氏吗?谁说女子一生唯一的指望就是生孩子的?谁说女子苦命就要寻死的,文姬归汉写史书、木兰从军十二年,哪个不是品尽人间坎坷至苦?太史公身受宫刑,别说生孩子了,鱼水之乐也是休提,谁能称其不丈夫?”
韩良娣眼皮子微微一动,一双眼睛充满着泪水,她的眼睛已经不复健康时的美丽了,她又干咳了一会儿。
她若是为了不尴尬,应当装睡,可是她想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尴尬。
韩良娣说:“赵良媛……女中丈夫,但我……蒲柳之姿,才疏学浅,不敢与赵良媛相比,也不要提文姬了。”
赵清漪也不安慰夸奖了,顿了顿说:“你说的可能是对的,我也只是听说你是才女,没有亲眼见过。这世间浪得虚名之辈多如狗,许是从前你参加诗会作的诗是偷偷找人代写后先背下来……”
韩良娣道:“才不是!”
赵清漪说:“你偷偷找代笔的也没有人知道,那人收了你的银子,定不会说出去。”
韩良娣说:“我没有!”
赵清漪说:“那我试试你是不是真才女,我出一个上联,你看能不能对得上。”
在场的妃妾丫鬟不禁绝倒,不是说来探望韩良娣的吗,韩良娣病成这样,赵良媛不急着找太医来给她看病,却要和一个虚弱成这样的人对对子?
怎么这么荒唐?
韩良娣也有傲性,自信地说:“你且出联便是。”
赵清漪清了清嗓子,说:“我的上联是: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韩良娣一愣,想着这联的字面和意境,全部是宝盖的字,下联一定要同偏傍的字,这意思还要有呼应。
她不禁苦思,可是精力也不济,一直病着,除了幽怨之气别的也顾不上了,一时想不出来。
“这个……我确实一时对不上。”
赵清漪哈哈一笑,说:“我就说你是偷偷找人给你写了诗背下来装才女的嘛!”
韩良娣挣扎着要起来,但是又虚弱之极,赵清漪这又站起身来,说:“我不打扰你了。”
激完了将,她也不多留了,如果她有求生欲,还能保住性命。
说着在诸妃妾目瞪口呆中,赵清漪就出了韩良娣的屋子。
赵清漪却又叮嘱丫鬟白露、白霜,让韩良娣多食点清淡的米粥,再以生理盐水的比例温着水让她每个半个时辰喝碗热的。
白露担忧道:“不请太医开药吗?”
赵清漪说:“现在不是没钱嘛,你们主子只要不自己寻死,你们先这样照看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众人:……
刘良娣说:“赵良媛,这殿下……这样削减府中用度过猛,大家的日子也是艰难呀。您是说得上话的,能不能劝劝殿下?”
赵清漪看看站在后头降低存在感的刘德忠,想了想说:“这对你们确实不太公平,只不过,殿下如今怕是在兴头上,你们要是全都气势汹汹反而弄不好。”
赵清漪刚听说时觉得他是极品无赖渣男,但要是他有个什么想法,也不能轻易定论。
冯承徽道:“可不就是这话嘛!我们人微言轻的,便是能和殿下说上几句,只怕殿下也会以为我们喜爱奢靡,反而怪罪。”
又有一个九品奉仪张氏说:“赵良媛怕是不知道,如我这样的奉仪,一个月的月例才五两,春夏冬也就各两身衣服,这还得怎么裁呢,我们便是给小太监一些打赏俱是拿不出来了。”
说着,那张奉仪拿袖子抹了抹眼角,她是宫婢出身,没有个娘家,也没有产业,只能指望着太子的宠爱和月例过。在这后院子里也是和几个奉仪同挤在一个院子里,院子里可是没有小厨房,想去大厨房里让做点吃的,哪个不用钱的?
没宠没娘家的,想要吃份例之外的东西,谁会理她们?她们说是一个奉仪,可是过得连赵清漪院子里的小丫鬟都不如,至少赵清漪院子里有小厨房,干了活后吃东西还是比较松快的。而在赵清漪的院子里干活,赏赐还是挺多的。
赵清漪暗道:这工资是太低了,又不能跳槽,也没有地方好跳,真是愁煞人。
赵清漪看着莺莺燕燕抹泪,一个心软就说帮着问问。
赵清漪下午时去了郭延锦书房,他身着便服,身旁还有个古代的“冰柜”,里面放着西瓜、梨、葡萄、桃和酸梅汤。
所以极品渣男自个儿享受,却是让女人们受苦?
郭延锦见她来了,招了招手,说:“今儿的瓜可甜了,冰镇了有一个多时辰了,你且尝尝。”
赵清漪在案几另一边坐下来,顿了顿说:“你倒是过舒坦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