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得通忙应道:“是,她是奴才本家的一个女孩,别看年轻,入宫有十年了,稳当妥帖,善儿姑娘既去了,就让她以后服侍您左右,她若有哪处不好了,您就跟奴才说,奴才教训她就是。”
王疏月应好。
有话想细问,但显然这会儿不是时候。
里面皇帝又出声催了。
尚衣监的人候在外面,都仰着脸看王疏月,等着她的话。
王疏月无奈,只得对何庆道:“我吩咐你的事,务必让御膳房的人听明白,做到了。”
何庆拍了拍胸脯。
“主儿您放心,奴才今儿连万岁爷的差都不当了。就盯着您的事。保证不出差错。”
张得通道:“和主儿,您进去吧。别叫万岁爷等久了。”
这边尚衣监的人跟着王疏月鱼贯而入,不多时皇帝从里面出来,一个人也走出了一种浩浩荡荡地架势,王疏月和尚衣监的女官表情复杂地跟在后面。何庆抬头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忍不住咳了一声。
“怎么了。”
何庆抖了抖肩膀,赶忙摇头。
王疏月追了两步道:“许是看着您帽子没正。您来,我给您理理。”
说完,踮起脚去帮他整理,她还穿着花盆底的鞋子,皇帝便弯了腰来迁就她。
这陡然一靠近啊,王疏月便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带着那种男人们,本能地要往广袤的天地去撞的豪气与冲动。这是在京城的时候,王疏月不曾嗅到的。
在木兰,他终于从类似黄昏的沉重之中彻底得走到秋阳劲草的鲜明之中。
王疏月庆幸,皇帝带着她来了,一路从京城到的热河,到普仁寺,到木兰围场。其间跟随这着地域一道铺成延展开的,还有他这个人。
从“余有光热”,到“脉脉春如海。”
王疏月收回手来,又抚了抚他肩上的褶皱。
“您行猎时仔细些,别伤着了。”
皇帝朗声笑开:“好,朕应你。”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到地屏后去了。
王疏月目送他走远。那大红妆花的行袍随着他的步幅卷起风来,上下翻飞,好不潇洒。也就是他了,竟能硬生生得把那十分浮夸的傻气都压住了。
此时,王疏月眼中满目虽是萧瑟干燥的秋景,但她却不断地想起,那副挂在养心殿西稍间里的御制诗。
“韶光脉脉春如海。”
春如海啊。
贺庞这个人啊,外冷峻,内有痴暖性。
***
因为大阿哥受伤,王疏月这一回并没有亲眼看到的木兰秋围的盛况。
管围大臣从五更天就开始率领科尔沁达尔罕亲王及王公大臣布围。
围场之中筑起幔城。皇帝在其中待围,而后又登上城楼观围,这时黄旗指挥官发出号令,全军脱帽、举鞭、束马,高呼“玛喇哈”(意为围毕)。之后皇帝上猎,行围,驰猎,追击,阻截,罢围……
罢围时已经是旌旗翻金阳的时候了。
大阿哥靠在王疏月怀中,与她一道在张三营行宫的城楼上,远望归来的八旗和蒙古勇士。只见道上骡车拖着猎获的野兽,堆叠成了小山。皇帝骑在马上,虽看不清的表情,却能从那一身气度之中看出他今日的酣畅淋漓。
大阿哥回过头对王疏月道:“和娘娘,儿臣也想跟皇阿玛一起拉弓。”
王疏月仔细用毯子遮着他的伤处,免得他受寒。
低头轻声对他道:“别难过,和娘娘一定让那害大阿哥受伤的人担待你的遗憾。”
大阿哥望着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和娘娘。”
“嗯?”
“儿臣长大了,也会像您保护儿臣那样保护和娘娘的。”
王疏月冲着他柔软地笑了笑:“你啊,长大了,要为你皇阿玛分忧,要保护你的额娘和皇额娘。”
“那和娘娘呢?”
“和娘娘啊,有你皇阿玛保护就很好。走吧,风大了,跟和娘娘下去了。”
“好。”
张三营行宫摆了大宴。
十八爷在众多皇室子孙之中拔了头筹,独猎了二十只野兽,其中有一只黑瞎子,在合围得时候被他一箭洞了眼睛。他是先帝爷最小的一个儿子,如今也不过十七岁,皇帝为此十分欢喜,在宴上大赞其勇。
宴中的人却多少有些唏嘘,上回围猎,独杀黑熊的人,如今已经被皇帝断了手指,关在三溪亭,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拉弓了。但这毕竟是皇家的事,再唏嘘表面上也要随着皇帝的心意去表演。
好在,宴上蒙古王公的心都不在皇帝的这些兄弟之争上,他们族中的女儿做了大清最尊贵的女人,哪怕这个皇帝在蒙汉之间偏袒汉人,但这到还不至于引起不臣之心的,唇齿相依,他们要的是皇帝的一个态度。
这边正奏“什榜”(一种蒙古乐曲)。十几个蒙古的女人为皇帝献舞,皇帝却一直在和十八说话,偶尔和着众人鼓掌的节奏,那么应付性的拍两三下,看得太后十分无奈。
其间,科尔沁的达尔罕王代表蒙古诸部向皇帝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