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从回到小时候,早就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上一回她安静忍耐,温柔贤淑的过了二十多年,最终也没觉得自己如何大贤大德的叫人赞叹,别的人说起她来,也就跟大部分人家的媳妇差不多罢了,如今她捡了一世来活,倒不如把上辈子没有经历过,没有尝试过的都尽力去试一试。
看这活着是有多么美好,才不枉她重活一世呢!
这回去河州的庄子玩,这就是以前没有过的事,上一世因着母亲早逝,自然也就没有后头养病一说了。
而且能够救回母亲,已经是不枉她重活一世了!
还有姑母呢!
韩元蝶琢磨了一下回过头,又啪啪啪的跑到韩又荷跟前,拉着她的手:“姑母也去!”
上一世她与韩又荷年岁差的多,没话说,可这一次,她自觉自己是二十多的人了,与韩又荷的年龄反而更接近似的,颇为投契。且许夫人向来不太管束女儿,韩又荷束缚少,颇为慧黠活泼,这一个多月下来,感情倒是越发好了。
韩元蝶想要在二姑母远嫁之前多亲近些,而且,她依稀记得,二姑母好像就是这一年定的亲,要是这次出去,能错过浙江那门亲事,二姑母或许就不会死了呢?
她能改变,母亲能改变,二姑母说不定也能改变呢?只恨当年自己太小,实在不太知道二姑母的事,她在浙江到底经历了什么,更是一无所知。
韩又荷还没说话,韩又兰在一边笑道:“我呢?”
“也去也去。”韩元蝶连忙道,她急着想要让姑母们一起出去,立刻道:“姑母们都去,我出银子!”
姑娘们都被这童言童语逗笑了,连许夫人都莞尔,韩又梅说:“我们去庄子上住,还要银子吗?”
“当然要!”韩元蝶觉得自己是当过家的,好吧,至少是当过程安澜那院子的小家的,应该教一教这几位闺阁小姐:“虽然是自己家庄子,可是吃的用的那也都是要算成银子的,庄子上每年该缴多少,在祖母这里是有帐的,咱们吃了用了庄子上的东西,庄子就要少缴银子来呢。”
韩又梅忍着笑问:“原来是这样,那圆圆的银子哪里来呢?”
韩元蝶毫不犹豫的转向父亲韩松林:“爹爹给!”
韩松林笑着问:“圆圆要请客,不是应该圆圆出银子吗?为什么是爹爹给呢?”
“因为你是我爹啊!”韩元蝶理所应当的说。
两辈子来,没有比这更理所当然的了。
这话理所应当的叫人喜欢,三位姑娘都笑的很欢畅,韩松林哪里抵挡得住女儿这样的话,便笑道:“好,爹爹给你出银子就是。”
许夫人果然不阻拦,对姑娘们道:“既如此,若是有想要陪你们嫂子去的,便去吧,只是你们嫂子身子不大好,凡事不要劳动了她,圆圆还小,倒是要多看着她,别只顾着自己玩。”
姑娘们都笑应了,闺阁女儿出门少,有这样的机会,谁愿意放过呢。
一时商议定了,因着王慧兰身子不好,且她在韩家本来也没有管家,旁的又都是闺阁小姐,都是娇养惯的,谁也不能当总管家,许夫人又指派了自己跟前一个得用的管家嬷嬷刘嬷嬷随着她们一起,到庄子上提调杂务,安排人手。
出了正月,韩松林亲自带了跟的人,送妻女和妹妹们去河州的韩家庄子。
韩家二爷的女儿韩元绣才三岁,叫乳娘抱着来送她们,开始还笑嘻嘻的抓着姐姐的手,后来见姐姐姑母们都坐了车走了,她左右看看,都没有人了,不知道想到什么,哇的就大哭起来。
顿时害得韩元蝶内疚起来,从窗子上往外看,叹口气说:“其实带上绣绣也行的。”
韩又荷道:“你可真是一个也不想落下啊!”
是的,这一世,她还真是一个也不想落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嫁了人之后的那些经历,她觉得自己重新回到这个家里,看谁都亲,谁都爱,谁都舍不得。
妹妹后来也嫁在京城,可是她们姐妹感情并不十分的好,虽也走动,可不过是表面情谊而已,她都没跟妹妹说过心里话。
不像这会儿,她有事没事也把绣绣抱起来亲一亲。也不会嫌弃妹妹小,走的慢,她愿意放慢脚步,配合妹妹小小的步子一起走。
她重活了一世,总觉得一生中诸多遗憾,现在一切都还是新的开始,一切遗憾都有机会挽救呢。
韩元蝶把自己挤进韩又荷怀里,看到姑母圆润的下巴和脖子线条,才十五岁的姑母,她也该有机会有新的开始。
韩又荷以为她困了,随手就拍她睡觉。到底是小孩子的身子,叫韩又荷轻轻拍着,车子颠簸着,韩元蝶真的一下子就睡着了。
因都是女眷,有病人,又有小孩子,怕颠簸,又并不赶时间,韩家的马车就慢慢的走,中途看到茶寮还停下来歇一歇。
姑娘们都带着帷帽,走了几步,都没有坐下来,只有韩元蝶仗着自己是小孩子,到处张望,她也没来过路边这种茶寮,什么都好奇。
马车带到后头喝水,韩元蝶弯腰看一丛边缘是白色,中间是艳黄色的花,这花她以前都没见过呢。
她现在对任何事情都有无穷的好奇心似的,横竖她是小孩子,还不需要守规矩。
正在这个时候,脚下的地突然微微的震动起来,韩元蝶立刻跑到路中间张望,刚跑了两步,父亲韩松林已经大步过来把她抱了起来:“圆圆,叫你不许乱跑的。”
韩元蝶充耳不闻,只伸着脖子往路的尽头张望,那边已经能看到烟尘滚滚,韩松林是见过世面的,连忙抱着韩元蝶进了茶寮,又叫妹妹们都不能出去。
很快,马蹄声大作,烟尘滚来,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过,路上的行人都纷纷避让到了路边的田地里,马上的军士个个身着黑衣,腰佩长刀,虽然看不清细节模样,但也能感觉到彪悍之气。
骑兵直过了好一会儿才过完,应该有好几百人。待骑兵队伍消失在了路的尽头,惊魂未定的行人才回到路上,纷纷议论起来。
韩元蝶也问韩松林:“这是什么呀?”
她不知道,虽然程安澜就是领兵的将军,但几乎从来不跟她谈军营的事,韩元蝶觉得自己似乎也没兴趣,可现在,她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她总是觉得天好蓝,水好清,花好艳,动物好萌。
她什么都喜欢,什么都愿意关注。
韩松林道:“不知道。”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不肯跟韩元蝶说,倒是接着说:“圆圆今后见到这样的,要离远些知道吗?他们可不怕伤人的。”
爹爹明明就知道!韩元蝶一扭身子,不过她也听出了一点端倪,这样嚣张的骑兵,显然不是普通兵士,说不准是某位大人物直调的。
反正跟自己没关系,不说就不说吧,韩元蝶很大度的原谅了爹爹,又扭着下地,跟着一只蜻蜓跑了一会儿,就重新被抱进了车里,继续上路了。
韩家在河州的庄子不是很大,在河州外沿,已经靠着山的边缘了,因着河州里头有皇家避暑行宫,这外头的庄子也是很抢手的,因与高官贵胄不能比,不少人家觉得置别院太显眼,也就买了庄子,里头修个小型庭院,一家子夏季也来避暑消夏。
韩家虽是京城数得着的世家,但这一两代都较为没落,没有出过高官,也就出了几个四五品的官儿,在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如今越发韬光养晦,也就循了众人,也买了个小庄子,田地不多,倒是里头整治的雅致,并排着一色的青瓦白砖的三座三进小院子,是预备一家子都来的时候才住的开的,这会儿只有她们几个来了,就住了其中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