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哪里会,笨的要命,刚剥了半个,韩又兰走出来笑道:“嫂子,大哥哥来了。”
王慧兰立刻不由自主的浮现了一个笑容来,而韩元蝶大喜,立刻把碗和勺子,枣子都丢在了一边,爬起来就往前头跑:“哎呀爹爹来了!”
韩又兰连忙拉住她的手:“慢点儿,看绊着摔跤。”
王慧兰也跟上去:“这孩子!”
韩元蝶不理睬,只管拖着韩又兰嫌她走的慢,可她偏又拉着自己不肯放,只得连声催促:“快点,快点!”
幸好这庄子不很大,韩元蝶跨进门槛,拐过走廊,绕过屏风,就看见韩松林已经坐在了左边的椅子上,韩又兰这才放开她,她立刻扑到父亲的膝盖上:“爹爹!”
韩松林见到女儿也是心中喜欢,一把把她抱起来:“我们圆圆越来越好看了!”
这可说中了韩元蝶的心病,她把头贴在父亲怀里,小声嘟哝着,声音模糊的韩松林都听不见:“什么?圆圆说什么?”
她抓着父亲的衣衫,终于比较清楚的说了一句:“摔了个疤……”
“哪儿有?在哪里呢?我怎么看不见?”韩松林看了半天,直到韩元蝶伸手指了指,他才说:“这里?头发里面谁看得见呢?圆圆没说我还真没看见呢!”
顿时把韩元蝶哄的笑起来:“真的?”
“当然是。”王慧兰在门口说,她听说夫君来了,当然也是满心欢喜,只是她终究不像是韩元蝶那样想跑就跑,毫无顾忌,她这个时候才走到,在门口就听到韩松林在哄他们的宝贝女儿,便笑着接口道:“我前儿就跟你说过了,你偏不信,你看,你爹也这样说。”
“嗯嗯。”韩元蝶高兴的点点头。
王慧兰抿嘴笑,韩松林瞧过去,笑道:“前儿你在信里说好多了,今日看着,气色是好了。”
王慧兰问:“你怎么想着来了?”
“母亲说了,你们出来也三个月了,也该回去了,我就来接你们。”韩松林道。
王慧兰还没说话,韩元蝶已经睁大了眼睛:“回家去?这就回去?我不想回去!”
她喜欢在这里玩,无忧无虑,欢欢喜喜。
“祖母想你了,你都出来玩了这样久了,祖母天天念着你呢。”韩松林说。
“哦,好。”韩元蝶答应了一声,低头玩起手指来。
祖母那样淡然的迹近冷淡的一个人,要说天天念她,她真不太信,可是祖母想她,她是信的。
不管如何,祖母终究是她的祖母呢。
她至亲至爱的人,不仅是母亲,当然还有祖母,有父亲,有姑母,还有妹妹们呢。
好吧,那就回去吧。
韩元蝶是这样想,可王慧兰不是这样想,前儿送东西来的人送的信里头,还没有提到过她们该回去了的事呢。
不过这会儿几个妹妹听说大哥哥来了,都走了过来说话,王慧兰也就什么都没问,只笑道:“说的也是。只是收拾东西也要时辰,明后日再走也从容些。”
韩松林应道:“我告了两日假,在这里住一日,明日早饭后走吧,你且先打发人收拾东西去。”
到了晚间,各人归房之后,王慧兰才问:“怎么忽刺巴儿的就要回去了?有什么事?”
韩松林看了一眼韩元蝶,见她弓着背坐在炕上低头玩什么玩意儿,背对着他们,想来小孩子也不会注意这些,便说:“今年春天,有几家人托了人到咱们家来打听,看意思,大约是来求二妹妹的,前儿也有人发了几次帖子,诗会花会的都有,母亲说二妹妹哪里也不去,怕叫人猜疑,也该回去走动走动了。”
韩元蝶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王慧兰听了道:“母亲虑的很是,二妹妹今年底就十六了,今年定下来,预备一两年正好出阁,母亲可看准了没有?”
韩松林道:“我看着,母亲大约觉得舒家合适,那家是老三,二妹妹若是嫁过去,前头两个嫂子,不用主持中馈,倒是轻省,前儿母亲还跟我说,打听一下那家哥儿的品行前程呢。我预备回去后就请老张喝酒,也好问问。”
韩元蝶寒毛都竖起来了,舒家!她可记得!
来往了大半年,都以为要成了,没想到那位舒公子嫌二姑母胖了,最后没成,时间也耽搁了,后来二姑母才嫁到浙江去的。
韩元蝶立刻转头看向父母:“肯定不是好人!”
“什么?”夫妻二人没想到韩元蝶会突然这样插一句,回头一看,韩元蝶睁着圆圆亮亮的眼睛看着他们,一脸认真。
王慧兰说:“圆圆你说什么?”
“姓舒的,不是好人。”韩元蝶说。
“谁教你的?”王慧兰可不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会说这样的话,自然会这样问。
韩元蝶抿着嘴,像对许夫人那样,只是看着她,一声不吭。
可是,王慧兰不是许夫人那种性子,韩松林也不是,韩松林皱眉道:“圆圆往哪里见过舒家公子呢?定然是有人教她的。”
王慧兰道:“这倒是奇了,我们在这里也几个月了,连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呢?”
她看向丈夫,韩松林没接这话,王慧兰也就明白了,她想了一想,问韩元蝶:“圆圆,是不是庞三娘跟你说的?”
既然是在这庄子上,能接触圆圆的,当然就只有她跟前服侍的人,而乳娘庞三嫂是从王家来的,王慧兰当然知道,若是王家说了什么话,庞三嫂是会听的。
韩元蝶没想到自己这样一句话会牵扯到乳娘,刚要替她辩白,王慧兰已经对韩松林道:“当初原是我娘说她老实勤谨,一家子伺候了我们家两三辈子,想着给她个出路,我才应了叫她奶圆圆的,如今她既是咱们家的人了,反倒听别人的话私底下教圆圆这样的话,胆子实在不小,我瞧着,还是把她送回那边去罢。”
听母亲这样说,韩元蝶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一次的确不是她教的,可是上一回她却真的说过那样的话。
在韩元蝶眼看要失去母亲的时候,这乳娘并不是为了韩元蝶作想,也并没有对主家说话,反只管听那边的话,私底下悄悄的鼓动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这件事,对于已经长大过的韩元蝶,那显然是心中明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