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齐王殿下被救了的消息,既然没有刻意隐瞒,当然很迅速的在宫里传开了,不过前后脚的功夫,杨淑妃这里得知了,掌宫的方贤妃宫里自然也几乎同时知道了,方贤妃这里原正与自己的娘家妹妹说话儿,便见自己跟前的一个大宫女轻轻的走进来,在方贤妃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方贤妃脸上的笑容一滞,神色顿时不虞起来。
方贤妃这位妹妹原是家中庶妹,原是嫁到临海侯张家做了三太太,如今已经分了家,家中丈夫没甚出息,倒是儿子会读书,小小年纪已经中了秀才了,张三太太常进宫给嫡姐请安说话,无非是指望着今后给儿子谋个好前程。
这一个月来,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齐王殿下的危机,方贤妃的心情都很好,这会儿也是说说笑笑,场面十分欢喜的样子,却见方贤妃只听了一句话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张三太太顿时知机的住了口。
只见她听方贤妃问道:“你可听明白了?是怎么个情形?”
那宫女道:“奴婢是在外头听到的,也不过是半刻钟之前,江南飞马报到御书房,已经救回了齐王爷,齐王爷安然无恙。别的话一时还没有。”
江南钦差的奏折,自然是要比飞马报信要慢的。
张三太太心中直呼倒霉,怎么今儿她进宫来请安,就偏偏遇到这个消息呢?这于方贤妃,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方贤妃脸色有点木木的,好一会儿才说:“这可真是个喜事儿呢,你再去外头打探着,御书房那边若是有了旨意出来,我也好去恭贺皇上。”
那宫女多的一个字不敢说,应了是就忙出去了。
张三太太搜肠刮肚,简直不知道能说什么,这事儿,明面儿上还得说是喜事儿,心里再怎么着,也不能当做一件坏事去安慰方贤妃,可是真要说什么,方贤妃心里又定然不舒服,说什么只怕都得不了好儿。
除了觉得自己今儿进宫怎么不看黄历之外,张三太太都想不出别的来了。
这个时候,倒是四公主进来,算是拯救了张三太太,四公主急急的进来:“母妃,听说三哥被救出来了?”
那张三太太见了这个岔子,连忙站起身来,含笑道:“给公主请安。”
又对方贤妃道:“公主有事请见娘娘,臣妾这便告退了。”
方贤妃这会儿哪里还有闲心理会她,胡乱点点头,吩咐女官:“替我送一送。”
待人都走了,方贤妃才嗔着自己女儿:“你慌慌张张的急什么,也没瞧有人在这里。”
四公主自来被方贤妃宠惯了的,哪里在意那些人,便道:“有什么要紧的,我也没说什么呀!母妃,这……三哥这事……”
“御书房是有消息传出来,不过这会儿还没有旨意。”方贤妃道:“也不与你相干的,你不用理会。”
“怎么不与我相干!”四公主跺一跺脚,她便是不谙世事,却也总算知道,若是今后自己同胞哥哥做了太子,做了皇帝,自己这个公主自然就比别的公主强的多了,若是齐王哥哥做了皇帝,那自己自然就被六公主给比下去了。
身为公主,有位分高的母亲,有事实上是长子的哥哥,四公主以前的时候,自然是一帆风顺,并没有对今后的日子产生过忧虑。
第一次给她触动的,却是那一回安王哥哥提议,招程安澜为驸马一事,后来在御前,被齐王哥哥给搅合了。
对于程安澜,四公主其实无感,她自己并没有想过嫁给他,但也并不排斥嫁给他,而且那一日的事情,她在事后才得知,但是却叫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命运,并不都由自己做主。
皇权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不管哪个哥哥当皇帝,她这个公主都是铁打的,可是差别也很明显,所以这个时候,她听说齐王殿下平安,也跟着着急起来。
方贤妃道:“不错,你是亲妹妹,当然是相干的,是以你自然是欢喜的,是不是?”
四公主咬着嘴唇,方贤妃把她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嘴里,她终究不是蠢人,自然还是明白了她娘的意思,便道:“不错,若是三哥平安了,我还要去给三嫂子贺喜呢。”
方贤妃见她明白过来了,点头称是,只是,待四公主走了之后,方贤妃的脸就垮了下来,忍了许久,终于没有忍住,把手边儿一只精致通透的通窑天青茶盅子砸到了地上。
“蠢货!”也不知道方贤妃这是在骂谁。
杨淑妃一左一右带着六公主和韩元蝶去宜德殿,还在门口就听到里头这清脆的砸盅子的声音,杨淑妃一脸若无其事,六公主却不由的偷偷一笑。
方贤妃到底跟杨淑妃在这宫里都是二十年多了,哪里不知道杨淑妃的性子,甚至几乎都能想见她现在脸上的笑容,真是有心装不自在不见,可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说自己不自在,还不知杨淑妃怎么个得意样儿呢。
故此,方贤妃真是咬着牙撑出笑来,也命宫女快请。
杨淑妃见了方贤妃那真是一脸亲热,笑道:“姐姐可知道了,刚才江南那边飞马报了陛下,老三今儿可算是好好儿的回来了,哎哟,这些日子可把我吓坏了,幸而小程将军得力呢,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把老三给捞了回来,阿弥陀佛,真真是菩萨保佑,指望这一回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皇子的大福?淑妃娘娘真是太会说话了,韩元蝶这还第一回见识到杨淑妃不似在自己宫里时说话那样慵懒,这简直是另外一种风格,又是亲热又是爽快,还没等方贤妃开口呢,又笑道:“那里怎么有水呢?是谁失手砸了盅子吗?”
韩元蝶觉得方贤妃这会儿可能还想砸一个吧。
☆、86|第八十六章
与此同时,安王殿下的书房里,安王殿下也愤而砸了一只镇纸,恼的喘着气道:“舅舅这是怎么的!这样都……”
虽然是在自己的书房里,面对的又是他素来信重且知根知底的几位幕僚,安王殿下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完,只是几人都知道这话后头跟着的是什么。
方鸿与既有这样好的机会,已经让海匪把齐王殿下抓了去,还要什么赎金!一刀下去,岂不是就十全十美了呢!
便是千万白银又如何?
安王殿下想到这个,直是气的牙根痒痒。
幕僚黄密道:“殿下息怒,据微臣看来,以方大人的谋虑,想必也如殿下所想,只是那些海匪并不是方大人下属,且盗匪之流,背信弃义,唯利是图,并不鲜见,想必方大人也是十分无奈的。倒是事已至此,要尽快善后,才是要紧的。”
“黄大人说的是。”另一个幕僚卢岳也道:“当务之急,殿下最好指派信得过的人前往江南才是要紧,江南密奏虽说能先递在殿下跟前,但难保有别的渠道,就如齐王获救这一条,便是直入了御书房,若是有些咱们不知道的密折……”
卢岳意有所指,安王不由便是一凛,江南事务,他心中当然是有分数的,方鸿与在江南的经营,多与当地世家来往为主,但背后通过世家与海盗有些牵连,他也是知道的,可是,到底牵连多深,即便是安王自己,也不确切。
可是,方鸿与和江南几处世家,每年往安王府送的银子有多少,安王却是很清楚的,而这些银子来路如何,安王知道,就算有些是能见人的,但至少大部分是不能见光的,更别提送到御前去。
这些事情,若是因此次海匪之事被揭了出来,就有些不妙了,必须要确保江南此事不再起波澜才是,安王殿下垂目想了想,轻声道:“海匪胆大妄为,居然敢劫掠王爷,正该就地处决才是。”
“殿下英明。”几个幕僚都说,卢岳又道:“还有一事,殿下该与贤妃娘娘商议了,上一次殿下提议招程安澜为四公主驸马,原是极好的一件事,只偏……”
那黄密连忙截断道:“如今还有一个极好的人选,这一回,殿下可要好生与娘娘并公主分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