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侍郎早就不乐意在他手底下干了,若不是这人乃另一世家的旁系子弟,他早就阴谋陷害,让他下马倒地了。
现在不过是争权夺利而已,哪朝哪代,任何官衙司府,都有这样的事,皇帝陛下当然是不管的,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人巴不得看不见。
朝堂上有资格斥责马侍郎的几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不打算理会刑部尚书,反正不是一路人,谁也别说谁,谁也别挨着谁。
钱元恒任用的官员,大多数都和世家大族没关系,平日自己战功赫赫,还要屈服于世家威压之下,恨不能铲除了那些人。
只是需要他们的存在,来证明我们的朝廷欢迎天下有志之士,无论豪门贫贱,都能进入新朝为官。
并不因为门阀世家的滔天权势而被人忌惮。
所以都说皇帝陛下过的憋屈,可不就是吗,要他说,现在已经好太多了,前朝时世家大族更是猖獗,竟然在各地宣称世家与皇族共治天下,妄图恢复“王与马,共天下”的时代。
钱元恒登基时,没有给他们太大面子,不过在朝堂中给了几个官位,还在这几个官位下面安排了几个能力卓越的人。
说句实话,如今除了静安侯,朝中的世家子弟,都不太有实权,只是有个看着好看的官衔罢了。
周尚书道:“陛下,臣以为,既然要放人,倒不如让尚书来做,毕竟是世家子弟,也能腾出手来保护那几个孩子,毕竟是要担责任的,马大人一介小小侍郎,实在不行。”
这人鸡贼着呢,想占便宜还想让别人吃亏。
反正世家大族有本事,保护几个小孩子,又不费劲,哪像他们这群人,穷巴巴的,有心无力。
理直气壮。
钱元恒沉默了些许,转头看向敢怒不敢言的刑部尚书,他真心不是个坏人,就是太懦弱了,要是搁梁文景头上,这会儿早就不动声色拿出梁氏压下来,这人只敢恼怒。
钱元恒便也理直气壮欺负人:“既然这样,爱卿就操劳几分,马侍郎还要替朕查案,恐怕顾及不了。”
刑部尚书凄凄惨惨道:“臣遵旨。”
他能怎么办,毫无办法呀,又不敢杠上去。
钱元恒退了朝,便脸色一变,让人喊了马侍郎和周尚书一起去宗人府,犹豫一瞬,还是叫了钱正轩。
这孩子总觉得钱元恒有些妇人之仁,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作为他亲爹,钱元恒还是能感觉到的。
有些话没办法解释,钱正轩没有经历过世上的很多事,跟他说再多,他也明白不了。
人活着除了情爱权利,还有很多让人束手无策的东西。就算他是帝王,可帝王也不是万能的。就算他曾经在战场上杀伐,可是战场和人间,还是有所不同。
淑妃母子形容狼狈,尤其是淑妃,她本不如梁钰样貌绝伦,经过一夜胆战心惊,没有被精心打理的容貌,和外面的村妇也无甚差别了。
钱元恒到时,她还在虚张声势:“我是淑妃,我儿子是皇子,你们哪儿来的胆子敢关押我们,信不信等本宫出去了,你们……你们都得死。”
钱元恒冷淡道:“怎么不信?你是什么人,沈帅之女,连颠覆社稷这样的事都敢做,朕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沈淑妃扬声道:“陛下还知道我是沈帅之女,如今便这般忘恩负义,先父当真是看错了人,瞎了眼。”
周尚书来了句:“那不能,你们父女一脉相承的眼瞎,忘恩负义总比恩将仇报好些。”
淑妃当下无话可说。
钱铮还强硬着,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母妃冷嘲热讽,没有我外祖父便没有大干的江山,你们凭什么……”
钱元恒欲言,门外的侍卫走进来,“陛下,静安侯携鲁中苏大人求见。”
钱元恒愣了愣,梁文景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带了苏如绘?
他转头道:“让他们进来。”
梁文景迎着他们的目光走进来,身后跟了个男子。
那人已经不年轻了,四十余岁的模样,眉眼清冷,站在那里便如皎洁明月,凄寒入骨。
这便是苏如绘了。
钱元恒道:“朕并未传苏爱卿进京。”
苏如绘脸色不变,看了眼在地上的淑妃的母子,神情有些淡淡的厌恶。
他道:“前几日的流言,是我派人传的。”
钱元恒锐利的目光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心里负担,“我知道钱铮这个蠢货出了个蠢主意,就顺势扩大了影响,反正你们是找不到我的,杀了这母子二人泄愤就好。”
沈淑妃歇斯底里道:“苏如绘,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陷害我。”
“可是梁文景过来鲁中,告诉了我一件事。”他叹息道:“梁文景说,你的皇后叫秦柠,她父亲,是大叶乡的秦举人。”
钱元恒看着他:“没错。”
“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说过,秦举人原配妻子,名苏如婳,是我嫡亲的姐姐。”
苏如绘年少时亦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可惜后来家道中落,父母一夜丧命,他依靠嫁了人的姐姐和姐夫生活,才能安稳长大。
后来姐姐去世,姐夫另娶,他也曾想带着小外甥女离开,可是孤身一人,总不能让年幼的秦柠跟着他吃苦,只好苦哈哈自己走了。
很多年后再回到大叶乡,他只知道秦柠嫁了人,对付待她甚好,也没来得及见她一面,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乱世时,他一直在找秦柠,可是茫茫人海,去哪儿才能找到一个普通妇人,一个不知死活的普通妇人。
大叶乡变成了废墟,他这一生就只剩沈元帅这一个故人,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沈元帅死于非命,他恨不能手刃凶手,以及淑妃这个帮凶。
钱元恒咬了咬牙,冷声道:“你有什么证据,说你是阿柠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