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同覃晴一道往府门前去,脸上的神色几经调整,终于不再那么难看,勉强笑着送覃晴到了门前,等覃晴客气了一句,然后一声不吭就走了。
小屁孩儿。
覃晴心中道了一句,进了府门,往老太君处去请安,正巧碰上老太君午歇,便在外行了个礼,回了二房的院子,覃晴先是往温氏那里去请了个安,然后方回了自己的屋子。
“姑娘回来了。”浅春浅夏早已听说了覃晴回府的消息,已是叫小厨房备好了午膳,十几道精致的菜色腾腾地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
“嗯。”
屋中的炭烧得极旺,覃晴应了一声,有些恹恹的,脱了外罩的大氅叫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方坐在桌边用膳。
“姑娘,方才您出去的时候外头传来消息,说是三少爷的亲事已是定下了呢。”浅夏替覃晴盛了一碗热汤,道。
“定下了?”覃晴的唇角勾了勾,这是早已预料的事情,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出了这种事情也只有成亲一条路了,覃晴依稀记得,上一世好像也是覃子懿跟陶惠然闹腾出了事情,才定了亲,只是当时温氏一样看不上陶惠然是出入战场的没有京中贵女的温婉秀气一直拖着,直到拖到京中流言满天飞拖成了一桩丑闻,传到了当时专心公务的覃沛耳朵里,才叫覃沛逼着定了亲。
“亲事盯在何时?”覃晴问了一句。
浅夏道:“说是下个月就成亲呢。”
“哦。”覃晴丝毫不意外这速度,覃子懿这事儿到底是不好听,亲事自当速战速决。
“那姑娘,咱明儿还去不是英武伯府?”浅春问道。
“去,当然去,我可得找惠然姐姐赔罪去,”说来也是她把人邀到安定候府的,出了这档子事,她亦是担责任。
“惠然姐姐可好些了吗?”覃晴问道,其实她早就该去登门道歉,只是先派去的人说陶惠然回去当夜就病了,是以才拖着没去。
“好了呢。”浅春道,“外头花房里的春儿今儿过来禀报的。”
覃晴闻言,不由眸光沉了沉,“是吗。”
浅春点了点头,“那个春儿可真是个机灵的,奴婢瞧咱院里的小厮都不如他呢。”
覃晴没有应声,倒是浅夏道:“到底是个小厮,咱还是不能同她走得太近了,免得叫人说闲话,带累了姑娘。”
“也是。”浅春点点头。
覃晴静静吃着,用了半碗的米饭便停了筷子,漱了口抆了嘴,道:“我想歇个晌,伺候更衣吧。”
“是。”浅夏召了小丫鬟进来收拾碗筷,自己和浅春则跟着覃晴到了妆台前,将她发髻上累赘的首饰都卸了。
“咦,这是什么?”浅春伸手取梳子的时候忽然瞧见了压在妆奁下的一个信封。
覃晴看了一眼,眸中的神色凝了凝,这是方才言朔要给她的那个。
“收起来,找个机会给那个□□儿的小厮送去。”
“是。”浅春应了一声,拿了信封就要收进袖子里。
“慢着。”覃晴却又出口阻拦,“还是收着吧。”
虽然她想靠自己,可言朔既然已是给她送进来,她这要是再送回去,便是狠狠地在打言朔的脸,当初也是她托春儿去查的,他巴巴地送来,她几次三番推手,怕是真要应了言沂的那句不识好歹。
覃晴叫浅春收了信,自己则到床上歇下,却是不想一躺就躺了一个下午,还梦见了从没梦见过的人。
言朔。
前后两世,覃晴梦见过很多人,可就是没有梦见过言朔,或许是因他总是萦绕在她周围挥之不去不胜其烦,或许是她不爱也不恨,这一回覃晴却是实实在在地梦到了,或者说是在梦中回忆到了。
是当初言彤带兵突袭裕王府别院的事情。
那是言朔已是大权在握,与逼宫一战中赢了先机,得了不知真假的传位圣旨,可言彤照样是有兵权在手,虽已是强弩之末可穷途末路必得拼死一搏。
她不知道具体逼宫的情景,当时她早已叫言朔秘密转移去城外的别院好几日了,只是知道那一日有皇帝传位言朔的消息传来的下一瞬,言彤便立即带人突袭强攻别院。
虽说言朔派遣留守别院的高手和兵甲有很多,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没有顶住言彤大军的强攻,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之时,言朔带着人仿若天降神兵,突然而至。
覃晴不知道应在宫里掌控全局占住堡垒的言朔怎么就会到了,只是他再快依旧是晚了一步,言朔大军杀到的时候,别院中的人已是支撑不住,浅夏浅春都死于乱刀流箭,她也生平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满眼的鲜血早已是将她惊得满眼满心的混沌失神,直到言彤的剑贴上了她的脖颈将她挟持住。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两军交战与一座小小的别院之中,混战之中,言彤为的能够迅速撤退出去,动用了手底下最厉害的一支黑锋队,用一颗颗天雷弹炸了整座别院以逼言朔大军不得前进只能躲避。
覃晴叫言彤挟持着往另一个方向撤,冰冷的刀锋划破她脖颈间皮肉的瞬间,覃晴的眼前忽然一阵清明,穿过硝烟与刀剑之间,远远地看见言朔挣扎着叫亲兵架住了胳膊往后撤退,黑沉的眸中透着一种不甘,直直地盯着他,嘴唇不停地动着。
☆、第49章
覃晴不是惊醒的,只是倏然之间便睁开了眼睛,没有大汗淋漓也没有泪流满面,却是一时躺着起不来。
言朔当时说了什么?覃晴想不起来,或许这根本不是对她说的,当时的场面那么混乱,两边都急着撤退,言朔身为主将有多少命令要下达,或许只是再调兵遣将罢了。
覃晴的心中安慰自己,脑中却是忘不了言朔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那是什么,惊惶?言彤手底下黑锋队的天雷弹的确是厉害,若是撤退不及时,恐怕要伤亡惨重赔了原本的大好局面,言朔的确该慌一下,只是为什么要盯着她看呢?莫非上一世他便中意与她了?
可他虽然有求必应,却始终冷淡疏离。
上一世他的确是对她好,锦衣玉食甚至专房独宠,可对着她的神色却永远是淡漠的,哪怕他将最好的都放在她的院儿里,却向来与她不假辞色,更像是兴趣来了在豢养一只金丝雀,喂好住好,悉心照料,却只是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玩物,甚至都不介意在她面前处理那些不听话的手下来对她杀鸡儆猴……
他若真是爱她惜她,当不该叫她日日直临那些肮脏血腥的事情,甚至有时吓得她夜不能寐,若是真的心中有她,又怎么会用那般清冷的面色对了她三年之久……
说到底,是他将她从宁国公府的泥沼中挣脱出来,又遮盖卓浔在她心中造成的伤痛,让裕王府中的每一件一样让她无暇多分心沉迷在卓浔带来的伤痕中。
她不是情窦未开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他一直那么好,又俊逸无双才华横溢绝不输卓浔,正是她最初懵懂时所期盼过的夫君,是以不管形势如何,三年里,她也曾多次燃起过希望想要试探。
毕竟寂寞也好,虚荣也罢,哪个女子的心底不想要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男子呢?只是每一回她的心里开始活动的时候,总是叫言朔的死水无波冷淡平静磨得一干二净,就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