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远睡了半个小时才醒过来。
一醒过来,氧气罩就摘了,睁着淡然的眼,望了好半晌的天花板。
他这次中风,是被别的老人回家过团圆年给气到的。
大年三十,院里好些个有家人的老人都被接走了,独独他一个堂堂靳家老爷,留在养老院内无人问津。
两个儿子,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看过他一眼。
真是报应,真是可笑至极。
靳乔衍靠在病房的窗户前,看着他睁开了眼,冷冷地说:“你命挺长的。”
一开口就是刀剑相对,翟思思没忘记他刚才在急救室外的神色,下意识地朝他看了眼,眼神分明在说:你就好好说话行不行?
明明是担心靳远的,嘴上还喷刀子,要说女人心口不一,这男人也见不得有多坦诚。
黄玉芬就坐在病床旁,默不作声地削着苹果。
她是自己要吃的,可不是给靳远这个负心汉吃的!
削的时候,她是这么想的。
靳远收回视线,动作有些迟缓地偏向窗户方向,望着靳乔衍,好半晌,似是反应迟钝地说:“让你失望了。”
他脑袋转过来的时候,唇角有些歪,靳乔衍起初还以为是扭脖子的动作所导致看上去有些歪。
一张嘴,发现是真的歪了,不仅歪,还有些抽搐。
想当年叱咤华夏,凭一己之力在商场摸爬滚打、骁勇奋战打拼下鼎安江山的靳远,如今却被病痛折磨,除了躺在病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模样,靳乔衍心中无不触动。
当年的靳远,可是一动怒就下盘十足地摔茶几上东西的人,现在连说话都有几分困难。
当真是报应。
星眸内没有光芒,靳乔衍不辨悲喜地说:“确实有点失望,不过祸害留千年,说的倒是不假。”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靳远这种男人,恐怕是会长命百岁。
放在以前,靳远一定会指着靳乔衍就是一顿怒骂。
可现在靳远是靳乔衍的手下败将,靳家也没了,靳乔衍也不仰仗着他生活,反倒是他这个老人家,还仰仗着靳乔衍,在他中风的时候搭把手给送到医院来。
还有什么可理直气壮的呢?
于是他闭上了嘴,索性什么也不说。
看着父子俩又一次陷入僵局,翟思思叹了口气。
这父子俩的心结,比她和翟思明更严重。
和翟思明和好之前,翟思思是支持靳乔衍和靳远翻脸的,那种仇恨,她很清楚。
但和翟思明和好之后,她发现退一步,天空真的宽广了,盘踞在心里小半辈子的恩恩怨怨能够得到放下,也是一种解脱。
至少自己心里是舒坦了。
所谓的仇恨,实际上对被怨恨的那个人来说压根就不痛不痒,到头来为难的不过是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