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吊唁是沉默的。
靳乔衍跪在蒲团上,眼睫微垂,狭长的丹凤眼望着眼前白床单上隆起的人形,默不作声地烧了三根香,鞠了三个躬。
将香插在香炉上,随后一只小手捏着好些冥纸放在蜡烛前点燃,扔进了铜盆内。
他眼未动,接过翟思思递来的冥纸,一张一张摊开放入铜盆。
纸张烧得很快,伴随着两人扔冥纸的动作,铜盆内大火迅速蹿起,火红的光芒与灵堂内清冷的黑白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这一束火光跃入眼底,所有人更为沉默了几分。
黄玉芬披着麻,胳膊上别着一朵白花,就站在家属区域内,望着靳远的灵体失神。
陈阿姨好几次想叫她去烧一下香,送靳远一程,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唯有陪在黄玉芬的身侧,仔细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比起在家中的失控,黄玉芬此刻显得格外平静。
不知是翟思思的话起了作用,她害怕给靳乔衍添麻烦,所以刻意隐忍,还是到了这里,看见灵堂上的黑白照,突然就平和下来。
费腾走到靳乔衍的身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翟思思听不清,只看见靳乔衍轻微地颔首,然后搀扶着自己起身。
她抬眸望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整。
两人相继走到家属区域,站在黄玉芬的身旁,各自对应一个蒲团,跪坐在上面。
通程无言,整个灵堂,安静得有一丝诡异。
靳家的亲戚很多,仅在婚礼上和去年新年的时候见过一次,再加上靳乔衍本就对靳家亲戚不屑,并没有给她介绍,除了找茬的那对表叔婶以外,其余人翟思思哪怕不是第一次见了,却还是像初次见面般陌生。
先入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沟壑累累,但那双眼却是精神矍铄,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发之意。
翟思思不仅暗叹,原来靳乔衍的锐利,是靳家一贯的基因。
老人杵着拐杖,不让任何人搀扶,步伐沉稳地跨过门槛,走进灵堂。
身后跟随的大概是他的子子孙孙,一众人紧盯着他的步伐,似是担忧他随时会摔倒,时刻做好准备。
老人走进灵堂,随着拐杖最后一下落地,沉闷的“咚”声透过地板,穿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内。
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定定地站在灵体前方,盯着那一袭白床单看了很久。
气氛霎时更为沉默了,身后的子孙大气不敢出,紧盯着老人,又瞥了眼靳乔衍。
后者表情寡淡,丝毫没有被老人的气场所摄,只是冷冷地跪坐在那,老人不动,他也不动,老人不开口,他也不开口。
局面一度僵持。
殡仪馆负责人二丈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老人,又看向靳乔衍,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看见靳乔衍那张冰冷的脸,又硬生生把问话咽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