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晚也从板车上爬了起来,就坐在秦御身边,瞧着天上的星辰,道:“我们现在是往哪儿去呢?难道咱们这一路进京,都要这么易容改装的?”
就这么走,何时才能走到京城去啊。除非换乘马车,可若是换成马车,就要再改妆容,也是够麻烦的。
秦御闻言却道:“先去绿水镇,爷自有打算。”
顾卿晚却微蹙了下眉,她对绿水镇那地方真是没什么好感,那地方之于她便是个陷阱,若非她被秦御诱到了绿水镇,说不定此刻还逍遥着呢,她对绿水镇都有心理阴影了。
“去绿水镇做什么?”
察觉到顾卿晚的排斥,秦御淡淡扫了她一眼,却没回答,只是将驴车驱赶的更快了些。
绿水镇离的并不远,他们赶了一夜的路,翌日清晨便进了镇子。
顾卿晚总觉得这镇子和上次来有些不同,上次虽然只在镇子中呆了片刻,从窗缝随意瞧了两眼,但却能感受到镇子中的宁静和安然。
镇子中的居民们生活悠闲,安家乐业。可这次却不知为何,整个镇子都显得格外安静。
气氛显得非常的紧绷,如今正是早上忙碌的时候,可好些店铺都关着门,街头显得有些萧条,一路走过来,偶尔遇到了行人,老远便用打量的目光盯视过来,且避开他们走。
顾卿晚坐在驴车上,甚至看到好几户人家从窗口偷偷往外瞧,遇上她的目光,却又非常警惕的砰的关上了窗户。
这镇子变得如此奇怪,顾卿晚禁不住凑近秦御,低声询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总觉得秦御不会无缘无故的要来绿水镇,如今绿水镇变得这样奇怪,秦御八成也是知道原因的。
秦御却没有回答他,只将驴车缓缓的往先前逮到顾卿晚的那处院子赶。
到了院子前,顾卿晚望去,却见院门上了锁,秦御将驴车停靠在一边,拴了驴,直接将顾卿晚从驴车上抱起,一个纵身便从东墙跃进了院。
院子里倒还保持着他们离开前的模样,安静的很,秦御将顾卿晚放了下来,便道:“一夜没睡,先睡觉。”
驴车上没有棉被等物,昨夜赶路,即便秦御驾车,夜凉如水,顾卿晚也没法睡,靠着秦御坐了一夜。
这会子她是真没力气去想秦御到底要干什么了,点着头便晃进了屋,铺好床铺,一头倒在了床上。
院子中,秦御站了片刻,突然一跃跳到了东墙上,他站在墙上冲东边的巷子里扫了一眼,正见一个黑影飞快的从巷子尽头消失。
他目送那黑影离开,这才面无表情的又跳回了院,也进屋,躺在了顾卿晚旁边,抱着已睡沉的顾卿晚闭上了眼眸。
那巷子里消失的黑影却是个十三四的少年郎,生的眉目机灵,跑了好几条弄巷,到了一处小院前,他东张西望了下,确定没人留意,这才推开院门,飞快的闪进了院子,一面往上房中跑,一面叫着道:“七当家的,七当家的!有情况!”
说着他一阵风般冲进了正房,正房当间摆着个大方桌子,有几个壮年男人正撸着袖子,敞着衣衫喝酒。
主座上的男人瞧着二十出头,生的倒清俊,只是额角却横着一条狰狞的伤疤,闻言他抬起头来,道:“哟,小锤子来了,瞧着慌张了,有话慢慢的说!便是官兵真来了,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熊瞎子。”
小锤子喘着气儿,却摆手,道:“不是……不是官兵。是镇子一早来了一对坐驴车的陌生夫妇,去的就是……就是东崖子街头后巷子的那小院!我亲眼瞅着那男人抱起驴车上的女人,脚下轻轻往驴车上一点便跳进院子里去了!嘿,那一身功夫,真俊!”
“七当家的,就是那院,从前是刘顺家的,半个月前才转手卖了,偏刘顺还说不清买的到底是什么人。后来那院子里就住进了人,却也不见出来走动,神神秘秘的。没几天,那院子就又人去楼空了,古怪的很。”旁边坐着一个敞胸汉子,听小锤子言罢,便接口道。
旁边另一个人也道:“对,那院子里的人离开的前一天夜里,好像有动静的。东崖子白记杂货的白老头说,当夜他趴在后窗跟,瞧见有黑影从巷子里过,跟鬼影一样。后来还听到了前街的跑马声。”
七当家的闻言不觉神情凝重,道:“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没往山上禀?”
那人瑟缩了下,忙吐了口中没咽下去的花生米,道:“不是不报,是那院子里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全走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我想着人都走了,这报上去也没啥意思啊。更何况,大当家的还在床上躺着,七当家的不是也说了,没啥大事儿,不要搞那么大动静,寨子里因大当家的病乱的很,不要咱们再闹事添乱的,所以就……就没禀,不过你说这些人,走都走了,怎么这又回来了呢?”
小锤子闻言便道:“七当家的,你说那院子里的会不会是官府的人啊?”
七当家的却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步,道:“你说那是一对夫妻?”
小锤子点头,道:“是夫妻啊,反正我瞧着像,不然那男的咋就抱着那女的呢,那要不是夫妻,那女的也不能就让抱啊。”
“这就奇怪了,若是官府探道的,带个娘们来干啥。”七当家的禁不住嘀咕。
“说不定带个女人就是打掩护呢。”旁边汉子接口。
七当家的点头,道:“不行,这两人来的古怪,老子得回山里说一声,你们几个也别喝了,赶紧的,给老子盯紧那院子!”
顾卿晚觉得自己也就是刚合了个眼,便被一阵吵杂声给吵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听院子好像有人在踹门,她神情刚清醒一些,砰的一声响,有杂乱的脚步声冲进了院子,正奔上房而来。
顾卿晚吓了一跳,扭头见秦御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来,本能的便躲到了他的身后去,道:“怎么了?”
秦御没回话,那厢却有人破门而入,冲了进来。
“哟,这大白天的,倒他娘的睡上了!这当官的可真会享受啊。”先冲进来的男人长了对三角眼,手中举着把斧子,见床上情景,当下便面露淫色,扬声说道。
随着他声落,又冲进来五个人,手中都拿着棍棒等物,跟着才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穿戴要干净整洁一些,八字胡,眉眼间有精明的光。
他进了屋,目光便落在了秦御身上,见其虽坐在床上,盖着被子身后躲着个女人,被他们这些人堵在房中,却并不见任何惊慌之色,不觉眯了眯眼,拱手道:“果然是公门中人,果然有气度,够沉稳。”
秦御却神情冷淡,只将顾卿晚护的更严实了些,用宽阔的胸膛将她挡的一点头发丝都不露,这才道:“什么公门中人,爷不明白。这院子爷早便买下来了,你们这样随意闯入,爷是可以告官的!”
“嘿,倒在你大爷这儿装起大头蒜了!五当家的,让小的教训教训他,倒看看他老实说话不!”
先前冲进来拿斧头的男子尖利着声音说道,言罢便挥舞着斧头,凶神恶煞的朝着床前来。
秦御眸光淡淡扫过他,也没见他动上一下,那男子手中的斧头突然就脱手而出,砸在了其脚背上,还在是斧头柄落的地,不然那脚便不能要了。
不过饶是如此,那人也被砸的哀嚎一声,抱着脚原地跳了起来。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众人根本就没看见秦御出手,一时间他们面露狐疑和忌惮之色,不约而同的退后了两步。
“你……你对虎子做了什么?”那拿着根棍子的汉子出声逼问道。
秦御却未曾搭理他,只看向那八字胡,道:“原来是虎山寨的五当家,人称智囊周的周五爷,失敬。爷和表妹只是路过此地,稍做停留,很快便会离开,和虎山寨井水不犯河水,五当家的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周五爷闻言却抚着一边胡须呵呵一笑,道:“在下看这位爷可不像是路过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