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云扬于马上单手带过他的马缰,塞到他手中,“回营报信去。”
那亲卫醒悟过来,踉跄着翻身上马,云扬待他坐稳,扬起马鞭,在他马臀上狠抽两下。马儿咴咴长鸣,箭一般驰了出去。那亲卫身手也是不错,只晃了下,就伏低身人马合一冲远了。他驰了几步,惊觉云扬并未跟上来。他回头,见云扬已经夹马腹,向山路上冲去,“参军,你做什么去。”
“恐滑坡危险,我先去追郡主。”云扬声音已经飘远。天青色的儒衫裹在雨里,只剩下个模糊远去的背影。
“哎呀!”那亲卫在马上顿足,“你个文弱书生,送死不成。”郡主之事,纯属意外,可这云参军安全,实实是他的职责,绝不能让云扬再出事了。亲卫赶紧兜转马头。
突然一阵轰隆声,就在云扬纵马身前几步远,亲卫眼睁睁看见一壁土山的半个山坡都滑动下来。夹着轰鸣声,巨大的石块和着枯木,飞扬了半个天。
“云参军。”那亲卫痛呼。
突然,他更加惊讶地看见,那本该被泥沙吞吐没的天青色的身影,竟从马背上轻盈腾起几丈高。弃了马的云扬,空身腾起,用足尖不断点了飞来的一块块巨石枯木借力,几个起落,就倏地掠过腾起的滔天泥尘,人,再看不见了。
那亲卫惊愕半晌,骇然抚额,乖乖,这身手,好漂亮。他知道参军会武,心内顿时大定,也知自己追不上了,便急拔转马头,回营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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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扬徒手攀上一座山头。天地仿佛扯起了一片雨网,风裹着重叠雨幕,打得他睁不开眼睛。脚下的山体,不断轰鸣,仿佛泥土也有了生命,天地都在缓缓移动,周遭的山头,不断有塌陷,夹着土石的泥浆,犹如黑色瀑布,世界仿佛倒悬。
郡主一行留下的痕迹,随着滑坡的严重,已经越来越不好寻见,云扬展轻功,在山间四处查探。力竭前,在已经塌陷的山体废墟上,终于看见一匹马的尸首。他几个腾掠,来到跟前,用手刨开泥浆,看见马身上未着鞍,是拉车的马。云扬顿时心跳如鼓。他掘起一根粗木棒,运起内力,从马身边掘起土来。身边的滑石不断坠下,他也无暇躲闪,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撕扯着他的心。
突然,云扬住了手,在烂泥里,一角布料露了出来。他颤着手指轻轻抚了抚,那服饰明显是亲卫外袍。云扬扔掉木棒,徒手刨挖起来……
他身后,两条灰色身影,箭般追上来。
两人同时落在他左右,均单膝跪下,急声,“云大人,此处危险,不宜久留了。”正是圣上派给云扬的两名暗卫。
云扬全身湿透,半身是泥,他掘土不停,“等我掘开土看清不迟。”话音未落,几个人身下的土地开始轰轰作响。这是即将再次滑坡的征兆。
“大人,圣上有严旨,命我等保护大人,绝不可令大人涉险。”暗卫一咬牙,擎出御赐金牌,“请大人随属下等出山。”说话间,两人一左一右,护在云扬身侧。
云扬怔了怔。“如朕亲临”的金牌,他并不陌生,自己当日拦下的几块,同暗卫手中的这块,一模一样。于雨幕中,这金牌明黄的颜色,映在云扬眼中,刘诩殷殷关切之意也映在他心里。云扬眨了眨有些涩的眼睛。
“大人……”一个暗卫颤抖看着云扬双手,这位被圣上捧在心尖上疼惜的人,十只手指,已经被沙石磨得血淋淋的,“这……”
“不妨事。” 云扬并不在意指尖上这点伤,他心急地重蹲下身子挖土,“请容我些时间,既然寻到踪迹了,便要一鼓作气。”
那两人本是双生子,此刻对望一眼,便心意相通。显见云扬心意坚定,他二人便也得奉陪到底。
三人都不再说话,一人寻得一块粗木棒,奋力掘土。
半个时辰。
三匹马,一具亲卫的尸首,均被掘出。
三人气喘吁吁地对望,再放眼周遭乱糟糟的层叠山丘,心内均感空落落的。
“大人?”暗卫环视周遭乱石飞溅,心急如焚,“咱们退到山外,汇合王爷的人,再来寻吧。”人力再大,也不能胜天,这样天灾覆顶之下,要找两个人,谈何容易。
云扬没作声。默默又蹲下。
“大人!”一暗卫焦急,伸手欲拉,却在云扬动作时,怔住。只见云扬将掘出的亲卫尸首,亲手又托回坑里,徒手推土填回去。竟是在掩埋尸体。
两个暗卫盯着他动作,再作不得声。这位死了的亲随虽与他二人使命不同,但毕竟同属铁卫出身,此情此景,谁能不心有戚戚?云扬弃了木棒,亲自用手掩土,带着血丝的土块一捧捧盖下去,他二人看在眼里,眼角也开始有些涩意。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收了金牌,蹲下一起捧土。
三人沉默干活,不多时,就堆了个小小土包。
掩好尸体,云扬站起身,只缓了这片刻,他的思路也理得更顺,他环视四周山丘,沉声,“郡主必走不远,性命或许只在须臾……我们就是最近的救兵。”他转目看着两名圣上暗卫,黑漆漆的眸子里闪动着恳切和坚定。
“……好,我兄弟二人,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这样的云扬,这样的请求,真的让人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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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处避雨的山洞里,宛平郡主费力地将昏迷不醒的亲随安置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台上。半个时辰前,他们遭遇了一次滑坡,只有他们两人侥幸逃脱覆顶之灾。身边那一大包书信早被埋在厚泥下面,马匹也不见了,更别提火石干粮了。宛平狼狈地倚在石台边喘着粗气,一边四处张着。见有清洁雨水从洞口蓬草里滴下来,眼睛一亮。她跑过去,用自己随身的绢帕就水洗干净了,汲了一帕子的水,又跑回石台边,给那亲随嘴角边滴了些。那亲随缓了缓,自己张口又喝了两口,终于醒了。
那亲随想起身,却觉腿上一阵剧痛。用手一探,知道是腿骨断了,“郡主,您可有伤?”他急切地问。
宛平安抚地扶他躺下,“我很好,你静躺。此处山洞干燥避风,等雨住了,王爷的救兵也会寻到我们的。”
那亲随虽然伤重精神不济,却也警惕地四下扫了扫,“这里……”
宛平正四处探查,她顿住脚步,脸色也不好起来。这山洞,有人居的痕迹。
两人对望一眼,心内均道,“糟了。”
此地,叛军已盘踞多年,与当地居民血脉相连,民与兵,几乎就是一体。若是被当地人发现他们两人行迹,只怕会被送给叛军作为人质呀。宛平皱眉思索了一下,还是做了决定,“此刻外面滑坡不断,出去甚是危险,若是留在这儿,或有一线生机。”这暴雨山洪的,九成是不会有人随便进山的。
那亲卫已咬牙起身,从身边划拉来两根短棒,正用绳紧缚在伤腿上。伤腿一动,疼得他脸色煞白,冷汗如浆。缚紧了,也是无法行走。
两人都是疲惫不堪,倚着石头,都迷糊过去。
宛平于睡梦中不舒服地缩了缩脖子,浑身湿透,冰冷,却不及颈间一物的冰寒。她不堪其扰地动了动身子,觉得有个温热的物体朝她欺身过来。宛平甩甩头,想从睡梦中挣脱出来。梦中的人,一身武将常服,凭窗回眸,正朝自己温润地点头,露出和暖的笑意,这是那日酒店中情形,云扬三杯清茶便断了和她的婚约,多少次午夜梦回,宛平都会在同一个梦境中惊醒。只是,这一次,为什么醒不过来,是太困太累了吗?
宛平奋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却觉身上的物体越来越热,还有朝自己两腿间硬挤的企图。她猛地大叫,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眼前一张放大了的陌生男人充满欲望的脸。
“何人。”宛平厉声。
“呵呵。”旁边有数人在笑。宛平后知后觉,转目去看,身周站着几个人,都是一脸淫邪。这几个男人有的人外衫已经松,一手插进裤子里,裆里鼓起一团……宛平恶心地闭上眼睛,却惊觉欺在身上的人已经成功地挤进她的两腿间。
“住手。”宛平虽是公卿之女,金枝玉叶,却也不是不晓男女之事,她愤怒地拼命夹紧双腿,“畜牲。”
“呵呵,小娘子若是再不顺从,别怪我们要了你情郎的命。”一个人阴笑着,用刀按着她的亲随,揪到宛平面前。
那亲随头脸早血肉模糊,想是方才反抗得很是激烈,却因为伤痛不敌被擒。他目眦欲裂,“郡……小姐别管属下……”后面的话,被那人用土块堵回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