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扬嘴角冷冷挑起。楚淮墒使了计中计。若是胁迫成功,自然是好。若是自己一味心向齐帝,也中了他离间之计。
“如果她不肯拟诏呢?要杀了她吗?”
“当然。”楚淮墒面露喜色,“杀了她,咱们亦回秦。到时,你便是太子。待我百年,你就是国君,万万人之上,何乐不为?”
云扬心中冷得厉害,“杀了皇帝,儿子如何脱身?”
“有我大秦死士在,自可保你全身而退。”楚淮墒急切。他刻意忽略了铁桶样的京城防卫。
云扬心中全凉。缓缓抬目,看向楚淮墒,这个疯狂又自私,刚愎自用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好,我明白了。”云扬笑着,笑意却达不到眼底,“父亲,孩儿离家十年,很想念母亲。您对她思念成狂,身上定有她的什么信物?让儿临行前一观,也好睹物思人。”
楚淮墒愣了下,尴尬笑道,“从行宫出来的急,什么都没带。”他把随身一枚玉佩解下来,“喔,这是可号令死士的令牌,是当年你母亲母族的东西。”
云扬母系一族,扶植楚淮墒一路登上帝位,又帮他除奸臣,平四海。死士,就是母亲的随嫁礼。何伯也曾是其中的一位。
云扬双手接过来,珍视摩挲,泪已经滚下来。
“怀恩。”楚淮墒招手。
旁边一人端上酒来。
“我儿此一去,必要成功。”
不是珍重吗?云扬心中冷笑。他接过怀恩亲自斟的酒,“怀恩?也是死士?”
那怀恩看着云扬,他虽肖云扬,却不及云扬风华的十分之一,两人对视,云扬看到他眼里的波澜。
“不是。”怀恩垂下眼睛,掩去眼中疯狂的妒忌,“怀恩只是沦落风尘的孤苦之人。蒙陛下垂怜,养在宫里。”
云扬接过酒杯,澄清的酒液,散发着清冽的气息。
他抬目又看了怀恩一眼,仰头一饮而尽。
拦下急退下去的怀恩,云扬持壶,满了一杯,“怀恩,我十年未在膝前尽孝,全仗有你。这杯酒,就当对你表达的一点谢意。”
怀恩看着递到眼前的酒杯,愣住。
云扬酒杯又往前递了递。
怀恩避无可避,出手将杯子打落。
一杯酒泼在地上,沙土变色。
楚淮墒大惊。他一手搂住面色苍白的云扬,一手将怀恩劈倒。
怀恩扑在地上,形容狼狈,狠狠道,“主人,您醒醒吧。他本就是在骗您。他一心向齐,又怎会配合您的计?此一去,他定是告发您。”
“您要用计,不如用我。更稳妥。女帝大婚后,当封侍。按说好的,我就是她侍君。属下进宫,可找机会盗玉玺,假造圣旨,让您回秦。”
云扬靠在楚淮墒怀里,嘴角已经有血迹。
“他失了中宫位,已经恨主人入骨。”怀恩叫道。
“您不想想,行宫把守森严,那个慎言,别的人都回京了,独他留守,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看住您。这次,您这么轻易就能易容出来,怎知不是计?”怀恩急切进言,“您的那些个死士,定是被看得死死的。京城,现在就在织个网,就等着您。您还是省省人力,就让属下代太子进宫为侍君,咱们缓缓的图大计。”
“倒是有些见识。听说你在秦宫,是每日用毒投喂出来的?可是挺苦。”云扬冷冷地插了一句。
“贱奴。”楚淮墒彻底清醒,“你想自己图富贵去?”
“到如今,你不信我也不行。太子已经中了剧毒,无人能救。您再没了我,还有什么机会?”怀恩尖声利喝。
楚淮墒惊。回目看云扬,已经开始呕血。
他心中大痛。再暴怒也抵不过希望的破灭,楚淮墒呛啷抽出宝剑,就要砍。
那怀恩疯狂大笑,单手擎住楚淮墒手腕,“罢了,这十年,您从没让我好过,让我一身是毒,人不成人。如今,您连信任也不给我,我也便您尝尝自己的恶果。”
楚淮墒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全黑了。
是毒。
众人大惊,一齐上前制住怀恩。在他身上乱翻解药。
怀恩衣襟被扯开,大敞着,全身都是累累旧伤痕,惨不忍睹。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剧毒,自己都解不了自己,何以解别人?”怀恩嘴角露出凄冷笑意。
楚淮墒大恨,一剑结果了怀恩。
行功过猛,人也支撑不住,向后倒了下去。
云扬反手搂住他将倾的身体。
“洛儿。”楚淮墒嘶声。
云扬搂住他,轻轻安置他躺在路边。眼里蓄满了泪。
“洛儿?十年前,已经在秦宫那个储水的大缸里溺毙。”云扬痛彻闭目,周身冷意,困了他十年。
“你母族势大,为父权利有架空危险。”人之将死,他已经彻底清醒。试图回忆那时纷乱的朝局,却惊觉往事已经难以追忆。
云扬心里缩紧,“权衡势力,本是帝王之道。但你下手前,可想到那也是你至亲的妻儿。”
“天家无亲情。”楚淮墒泪滴下来,“我杀了你母亲,你母族的人便会拥你为帝。废掉的国君,命还不比蝼蚁。而你年纪还那么小。君弱臣强,你一样是傀儡。”
云扬摇头,“母亲不会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