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诩倚在矮榻上,看他。
“慎言。”
“在。”慎言蹲跪在她身前,正捧杯茶侍奉。
“昨夜话说得急……”
慎言垂下目光。昨夜顶着一口气,朝刘诩要人,自己也是关心则乱。
“红姑的事……你明白的,朕不豫留她活命。”刘诩很直接。
慎言默然。
“锦卿的事,她最先探知。不知为何不报,也不知还曾说与何人听过。”刘诩皱眉分析,“如今这事冒出来,也只你我几人知晓。关乎锦卿,关乎前朝后宫刚刚平复的格局,朕行不得险。”
“慎言,你说她是你的人。可她也是从宫里出去的,朕的属下。”
慎言并拢双膝,“臣失言。”连自己都是人家的,何谈红姑。
刘诩肃然道,“人道关心则乱,如今看来,红姑竟是卿的软肋。”
慎言一惊,却无法自辩。
默了半晌,缓缓道,“红姑出自内宫,是陛下亲派的人。当时属下伤重,无法理事。尚老侠便派人打入户侯府中。本意是监视户侯,谁知无意中接触到了户锦将军……”
“事后,她被户侯下了毒,毁了容貌……”
刘诩眉峰微动。
慎言声音有些发紧,“可到底是臣安排不周,才导致这无谓的牺牲。”
“尚老爷子,也是心里急,才虑事不得周全。”刘诩宽慰一句。
“臣不敢编排别人的过失,单红姑的事,臣便负有责任。”慎言声音里写满坚定,“红姑处事周详,这样的秘辛,怎会说与人听。便是臣,也是封中宫的旨下后,才得知的。幸有蓝副统领周旋,方没误陛下大事。”
刘诩点头。当日自己得知消息,也是震惊。不过心里并不是很介意,只痛惜,户锦这样傲骨的将军背负着那么多沉重与不堪。
可她这么想,不代表朝中的人也这么想。还有那么多世家勋贵,还有如日中天的云逸一派的北军,多少人盯着中宫位置。微小波动,户锦便会首当其冲。他受不起,南军受不起,她的新朝,也更禁不得。
“红姑的事……”慎言簇眉,“不是臣任性保她。”
“若放任在宫外,终是个大变数。可若调回宫中,放在臣身边,她那么聪明警醒的人,自当明白当日事已经漏了底,以她性子,必不肯苟活的。”慎言抬目看着沉思中的刘诩,“身为隐营的人,生死本不那么看重。但她一死,户锦大人那边……”
刘诩眼神一动,慎言一分析,她的思路更加理顺,“她能瞒下这样的秘密,必是与锦卿的关系非同一般……”
慎言不便接话。
刘诩皱眉沉思。
“陛下,红姑一人,却劳您费心,她受不起。”慎言沉思良久,缓缓道,“这事,留给我们自己解决吧,可好?”
刘诩看着慎言柔和的眉眼,焦躁的情绪得缓。
“好吧。你自动办吧。”她拉慎言起身,“如今后宫分内外,你们在外后宫,俱是男子侍君的处所。过些日子,你们都会在前朝任职,所以,便省却了晨昏定省的繁礼。内后宫里,是太后和一应老宫妃静休之地。即使……有太后诏谕,侍君们也不得擅入。你须明白。”
慎言眼角有点湿,这番周折安排,大半是为他着想。平太后是他的硬伤,若是可以,一生不愿相见。
“难为你了。希望这样能纾解一二。”刘诩知他心情,安抚地拍拍他肩。
“属下明白。”慎言含笑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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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
圣驾到。
吉祥带人迎驾。
“锦卿呢?”刘诩奇怪。
“回陛下。中宫大人正沐浴。”
“呃?”刘诩看看日头,“要睡下了?”
吉祥忙摇头。宫规森严,陛下还未歇,中宫便要睡了?
“大人为着分宫的事,在外面跑了一天,一身的土,嫌脏,说要洗洗。”
刘诩摆手,示意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信步走进院子,满院的翠绿色草坪,开阔。原先的许多精细摆设,都移走了。
倒是个不喜浮华的人。
户锦急急进来时,带着一身的水气。半干的长发,束了宽宽的带子,松松地垂在肩后。刘诩正喝茶,猛一见这样闲适打扮的户锦,一时没醒过神。
户锦急敛外衫,进门叩见。
“这么急做什么。”刘诩醒过神来,拉他起身,唤人进来给户锦抆干。
户锦不以为意,接过吉祥递上来的布巾,随意抆了两下便掷了回去,“陛下突然驾到,所为何事?”
刘诩滞了半晌,摇头失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朕的后宫。如今中宫势大,朕便是要进来,也要事先通禀。”
这话说得诛心。户锦愣了愣。刘诩绷不住笑出声。
“哎,您……”户锦着了她的道,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