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自己都尚未觉出问题。桓行素已发现了。他低头,二指捻着那张薄被,微微蹙眉,起身取了一张新的干燥的毯子回来,换掉了现在这张,重新盖住了她。
大抵是虚弱所致,俞鹿很是疲乏。方才因变故刺激,就撑了一路。眼下,她的精神头终于要用尽了,四肢瘫软,呼吸变得绵长,小肚子一起一落,蓬松的毛颤呀颤的。不知不觉,就沉沉地入了梦。
第二天中午,俞鹿才醒来。
她已经不在桓行素的膝上了。蜷在枕头旁,占了一小块地儿,身上盖着被子。
床铺整整齐齐的,见不到一丝凌乱的痕迹。
莫非桓行素很早就起来了还是说他昨天晚上没在这里休息
窗户开着的,桓行素坐在椅上,正托着腮,手执着一卷折过的书在,姿势很是随性。
俞鹿有点惊讶,还以为他那种性格的人,看书的时候会正襟危坐的呢。
听见了动静,他抬眼瞥来。在日光下,少年的眼珠颜色被释得更浅淡,眼睫仿佛羽扇似的,在眼睛的下方落了一片淡淡的影。
哇。
俞鹿咕隆地咽了口唾沫,小胸脯里的心脏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两拍。
桓行素显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发现她醒了,便随手将书卷放下,走了过来“你醒了,感觉有没有好一些”
“手脚没昨天那么疼了,但还是疼。”俞鹿的口吻不知不觉就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扭头,看了一眼尾巴,瘪了瘪嘴“尾巴还是没好。”
她的尾巴焦了的那块还是光秃秃的,估计新毛没那么快长出来。
桓行素说“让我看一看手。”
俞鹿“唔”了一声,乖乖将两只爪子都递到了他手中,眼巴巴看他。桓行素拆开了白色的绢布。就看见她右手的伤口有些渗血,别的爪子状况倒还好。
桓行素仔细地为她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
俞鹿盯着他挺直的鼻梁,忽然说“道长,我都没有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呢。你怎么都不问我呀”
其实俞鹿的心里可清楚了。桓行素根本就不打算和她一只妖怪深交,也对她不感兴趣。
等她能跑能跳了,他估计就会对她下逐客令。
既是如此,就没必要多此一举,问她的名字了。
但这又如何她偏要迎难而上。
俞鹿佯作不知,厚着脸皮,自我介绍道“道长,我叫鹿鹿,是那个蹦蹦跳跳、头上有角的鹿。”
故意省略了姓氏,不告诉他全名。那么,桓行素就不得不用亲昵的叠字名来称呼她了俞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可以说是非常狡猾的小妖怪了。
实际上,她也没有猜错,桓行素确实没将一只萍水相逢的小妖怪放在心上。
但是,出于礼貌,他顿了下,还是低声“嗯”了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也并未怀疑这不是俞鹿的全名。毕竟妖怪不像人类,不一定每一只都有名有姓。
哪想到俞鹿还要得寸进尺。一见他应下,她一副很高兴的模样,凑近了点儿,打开了话匣子,开始问东问西了“道长,你今年应该还不到二十岁吧是自己离开师门出来闯荡的吗”
桓行素再度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道长,那你定亲了没有有喜欢的姑娘么”
桓行素一静,轻抬眉梢,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微妙。
小狐妖的目光软糯又好奇,似乎没有别的深意“凡人不是都很早成亲的么很多人不到二十岁就有儿有女了。道长你还没有吗”
这样不害臊的问题,问的还是一个刚认识的男子。若是凡间的女子,多半是羞于启齿的。
但妖怪又不能同况而论。
料想,这小狐妖也并无它意,只是性格单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而已。
桓行素轻吁了一口气,终于淡淡地给出了一个确切的回答“没有。”
俞鹿眨眨眼。她感觉到了桓行素在彼此之间划下了一道界限,对于她的刨根问底,他有一丝不悦尽管那很轻微。看上去,不过是表情变得冷淡了一些。
但俞鹿已经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表面上无辜地“哦”了一声,内心则已是心花怒放。
在民间,道士分很多种类型,有的是可以婚配生子的俗家弟子,也有过得跟和尚差不多的类型。不管桓行素的师门属哪一种,他现在都还没有相好,也没有婚配。
真是意外,毕竟他长得那么招蜂引蝶。
俞鹿将脸埋进了胸口那圈蓬松的护心毛里,偷偷笑了几声,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桓行素眸光微沉,一直没说话,给她处理好了伤口,看这小狐妖一脸懵懂的模样,他无声叹了一声,终于开了口“还有何处不适”
语气比方才缓和。
“没有了。不过”
“不过什么”
“道长,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好饿。”俞鹿舔了舔嘴唇,试探道“我想吃烧鸡腿。”
“”
俞鹿小心地觑着他的表情,不太有说服力地补充道“一只不,两只。只要两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