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有些泄气,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去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往外看。
到了亥时中,隔壁的房间果然如平常一样熄了灯。桓行素真的不管她,自己休息了。
俞鹿倒回了床上,踢掉了鞋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望着头顶的横梁,听着耳边滴滴答答的雨声,心道或许等会儿雨势就会加大了。
不知不觉中,还没等来大雨,她就先自己睡着了。
一夜安然。翌日,天边泛出晨光时,下了一整晚的小雨停了。天空放晴,放眼望去,是一片高远淡薄的蓝。
桓行素履行了昨日的承诺,和俞鹿一起出门了。
睡了一觉,俞鹿今早的精神好了一些,终于将狐耳和尾巴都收进身体里了。
不过,这一趟他们要进人类的小镇里买衣服,总不能穿着单层宽大的男子衣裳、明显不合脚的男靴走在大街上。更重要的是,万一俞鹿在半路又控制不住,露出了狐耳和尾巴,定然会引发骚动。
所以,她这一次故技重施,变成了小狐狸,藏在了桓行素的包袱里。这回还在上面戳出了两个小洞看外面的风景。
这个小镇,他们已经来过数回。成衣铺子并不多,桓行素步入其中一间时,里头只站了零星几个姑娘客人。
这满是胭脂水粉、衣裳软鞋的铺子中,突然走进了一个气质冷峻的少年,四周的小姑娘佯装在挑选,实则都在偷偷用余光看他。一个大男人独自来逛这样的铺子,可是很少见的。
老板娘正忙着,一转头就看见了他,眼睛一亮,热情地迎上来,笑眯眯地说道“小道长,您想买些什么是要挑姑娘的衣裙吧,您说个岁数和胖瘦,我这儿包罗万有。”
桓行素迟疑了一下,简要地描述“碧玉之龄,身形纤瘦,至我心口高。”
“好嘞。有喜欢的颜色或者是图案吗”
这个在出发之前俞鹿就说了,桓行素答上后,老板娘去取了一些衣料给他看,并排放在一起,很容易就能从质感对比出它们价钱、级别的不同。
桓行素并不差钱,而且,他自用的衣料也是顶好的,眼光自然不低,选中的都是这里最好的几款。
老板娘进账了一大笔,心情大好。啪啪地打完算盘,将衣裳、鞋物还有帽子都仔细包好,递给桓行素时,笑容满面地说“来,打包好了。小道长,保管您家夫人看了会喜欢。”
桓行素倏地抬目。
包袱里,那一直趴在小洞处往外偷看的小狐狸忽然静止了下,紧接着,有些激动地扒拉起了布面。
老板娘是个爽朗泼辣的女人,将算盘往桌上一放,笑道“我开了铺子这么多年,您这样的客人可谓是凤毛麟角,长得俊,出手大方,看出来对夫人也是忒好的。不像那些既没本事,对自家媳妇也抠抠搜搜的男人,真是不像话”
桓行素“”
就在这时,后方有人喊老板娘过去,她响亮地应了一声,就转身干活去了。
专门追上去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解释,似乎也没必要。
桓行素敛目,最终选择了算数,提起东西,踏出了铺子。
往日,每逢下山,俞鹿不玩够本是不愿意那么早回去的。但是,刚刚买了新衣服,她满心都想回去试穿,便在包袱里小声撒娇,催促桓行素回去。
在快要踏出镇子的石门时,一个小贩推着一大车新鲜的橘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深秋,橘子正当季节。一个个都圆滚滚的,饱满丰硕,堆成了金橙色的小山。光是闻到味道,都能想象出果肉有多香甜。俞鹿馋嘴了,就扒拉了一下包袱,小心地探出了一颗脑袋,娇滴滴地说“道长,不如我们买点橘子回去吃吧。”
桓行素顺着她视线看去,道了声“好”。
回到擎山的居所,俞鹿就兴冲冲地跑进房间,将新买的衣服都试穿了一遍。果然都很合身。最后她挑了最喜欢的一条换上,就溜到了院子里靠右的那个屋子里去了。
自从她变成了人以后,桓行素迁居到了左边的房间。右边的屋子在打扫后,就成了公共区域,也就是俗称的客厅。
桓行素正将一个个地从袋子里取出,放到桌子上。
听见了轻快的脚步声,他偏头,便见到一个娇俏的身影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仿若一缕芬芳的春烟吹了进来,天真娇憨,令四周都明媚起来了“道长,我好啦我们来吃橘子吧。”
桓行素微微一笑,递给了她一个橘子。
这屋子久无人住,现下大开着门窗在通风,空气舒朗。
由于椅子不够,他们谁也没坐,就站在桌子前,各自掰开了一个橘子。
俞鹿不喜酸味,剥开了橘子皮,也不急着吃。捧着果肉瓣,看见桓行素吃了进去,才好奇地问“道长,怎么样,甜不甜”
食不言,寝不语。桓行素并未立刻回答,先将口中果肉吞下,才肯定道“很甜。”
俞鹿这才放心地开吃。果然,一咬下去,充沛甜蜜的汁水就在舌尖上流淌开来。这个季节的橘子就是最好吃的。
周遭很安静,俞鹿剥开了两颗橘子,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桓行素的侧脸。
说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桓行素当着她的面吃东西呢。他这么年轻,道行未免也太高了吧
渐渐地,她目光落下,忽然浮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念头,有点儿跃跃欲试。
要不要做呢
橘子快吃完了。这样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
错过了这回,下次要找到同样的借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不管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的贝齿轻轻地咬了咬下唇,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一点儿“道长。”
桓行素没看她,和煦而随意地应了一声“嗯”
“你能不能把头低下来一点”
桓行素微一挑眉。顿了下,还是将头稍微偏过来了一下。
却没想到,忽然间,眼前蒙上了一片黑影。他的脖子被一双细腻柔软的手臂给缠住、拉近。一副温香软玉的躯体贴了上来。随后,他的唇角便是一热,被小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
不是亲。是舔。
桓行素浑身一震,橘子落了地,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俞鹿的心口也砰砰直跳,充满了如愿以偿、偷袭得手的兴奋感。
这小道长的嘴唇好软。果然和看起来一样好亲。
自然,忐忑也是有的。因为她无法估计他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张。故而,俞鹿表面依然硬撑着,仿佛自己刚才只是帮他吹掉了一粒灰尘,一派无辜地睁大了眼“道长,你的嘴角刚才沾了一点橘子果肉碎,你自己都没发现吗”
桓行素僵硬地盯着她,气息仿佛有些不稳。渐渐地,他才从那种震撼的状态里走了出来,目光也沉了下来“鹿鹿。”
俞鹿佯装镇定“什么”
桓行素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终于,仪容严肃道“男女授受不亲。从今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这样胡闹了。”
这反应倒是比俞鹿想象里要“温和”得多。因为据她推测,桓行素从来没有过女人。那刚才应该也是他的初吻。故而,在起了色心并打算付诸行动之前,俞鹿已经做好了桓行素会大发雷霆、恼羞成怒的准备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俞鹿暗暗地松了口气,紧接着涌上的,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窃喜。
她蹲下,捡起了那颗滚到了自己鞋边的橘子,用衣服擦了擦,满不在乎地说“这算什么呀我才没有胡闹。我们妖怪经常都会这样互相舔毛的呀。道长,你太大惊小怪了,最后这个橘子我不给你了。”
但这毕竟只是俞鹿第一次试探桓行素的底线,放完了狠话,也有些心虚。根本不敢细看他是什么脸色,抓着橘子,脚下一抹油就跑掉了,可谓是又大胆又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