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菱舟默默点头,现在想来,即使当时在殿内第一次相见,他所表现出来的也不似是正常兄妹重逢后应有的激动。他的反应太平淡了,平淡到甚至不如见到顾玄棠时虚伪的喜悦。
左菱舟不禁烦闷了起来,她看不清皇帝在想什么,但是她知道,当时皇帝是以找妹妹的借口让顾玄棠出的京,从而设局准备杀他,所以……她心下一个激灵,手劲儿没有把握好,直接掐断了手上的花。
或许皇帝根本从来都没打算真的找到他的妹妹,这只不过是他让顾玄棠离京的一个借口罢了,他没有期待,自然没有盼望,所以在见到她们后,哪怕明知道她们俩有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也并没有显现出应有的激动与喜悦。因为,他从未想过与他那个失散多年早已没有兄妹亲情的妹妹相见。
“怎么了?”纪连幽问她。
左菱舟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忧心罢了。”
她把手里的花放在了桌上,重新选了一枝,认真的剪好,插/进了花瓶中。
透过花枝的缝隙,她看着纪连幽,犹豫着是否该把皇帝和顾玄棠之间的事情告诉她。
她一直没有把皇帝意图杀顾玄棠的事情告诉纪连幽,起初是因为最开始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是在燕府,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纪连幽是皇帝的妹妹,不好开口。后来则是事发突然,她前脚得知自己才是皇帝的妹妹,纪连幽不是,后脚就上了进京的马车,没有合适的时间与她详细说明。
而现在,左菱舟想,还是不说了吧,说了有什么用呢,也只不过是多一个人烦恼罢了。纪连幽本就有些害怕皇帝,若是再知道皇帝对顾玄棠的杀意,怕是下一次,就不是不敢说话,而是不敢见他了。
只是,她开口叮嘱道:“连幽,你记着,这宫里不比外面,不管是说话做事,还是面对皇帝,你都要小心一点,不要轻信任何人。”
纪连幽点头,“我晓得,他们都很厉害嘛,肚子里面的弯弯绕绕和山路一样,所以你放心,我有分寸,这宫里,除了你,其他人我都不信。”
“你有这个意识就好。”左菱舟欣慰道。
“我当然有这个意识,所以我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只不过,我都这么不起眼了,怎么皇帝还是老要问我话,唉。”
左菱舟被她这无奈的语气逗笑了,打趣道,“说不定,他看上你了呢。”
纪连幽吓得直接针扎了一下手,她小声“啊”了一声,瞪了左菱舟一眼,“你可别吓我了,我胆子小,不禁吓的。再说了,有你在我旁边,任何人都理应会先看上你啊。”
“可是他不喜欢我的性格啊,他不是嫌我牙尖嘴利嘛,说不定,就喜欢你这种温柔听话的。”
纪连幽拿起一团线团朝她扔了过去,“就知道欺负我。”
她四下看了看,见她们这屋子门窗紧闭,她俩说话声音又小,这才安心,“你也不怕被人听了去,到时候就该惹祸了。”
“放心,我有分寸。”左菱舟道。
“我也有分寸。”纪连幽看着她,“除了李郎,我谁也不喜欢。”
“唉。”左菱舟学她叹了一口气,“这李郎可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好的姑娘喜欢他。”
纪连幽羞涩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菱舟,如果日后,顾公子来看你,你记得帮我说一声,让他帮我打探打探,给李郎捎个话,好吗?”
“好啊。”左菱舟道,只不过,她撇了撇嘴,拿起另外的一枝花剪了一截花枝,仔细的选好了位置,插/了进去,“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来?”
第七十八章
被左菱舟和纪连幽两个人一起念叨着的顾玄棠, 此时正在和司马行松说话。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去给杜青双送药去了吗?”顾玄棠看着他, 问道。
“去了, 刚把药递到他手里,和他说在燕七那儿见到你了, 就被他赶回来了。你也知道, 他这个人爱/操心, 担心你回京后被皇上为难,所以让我回来支援你来了。”
顾玄棠闻言,只觉得确实是杜青双的行事风格, 他想起了故人,心情也不由好了些, 带了些笑意, 道:“他还好吗?”
“老样子,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之前的腿伤一直没好, 每逢天阴下雨就会疼上一阵儿, 你不必担心。对了,我听司马泉说, 你入京前出了点事?”
“是遇到了些危险, 幸好司马泉来的及时, 这次要多谢你。”
“自家兄弟,说什么客套话,都是一起风里雨里过来的, 这现在,京里有那段记忆的,也就咱们俩了。”
“是啊,我这次回来,才发现,朝臣中竟然多了许多我不认识的,一时竟还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司马行松叹了口气,“都是你走后提拔上来的,我看你要是再不回来,估计这朝上就该多一个丞相了。”
顾玄棠笑了笑,而后脸色慢慢沉郁了下来。
“说起来,你回来的这几天,他有什么动作吗?”
“没什么大动作,只是责备了我几句,觉得我耽搁了时间,仅此而已。”
“竟只是这样?”
“你还想怎么样?”顾玄棠反问他,“当着朝臣的面痛骂我,将我贬谪出京?他便是有此想法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不然岂不显得过于心急。”
“总之你最近小心一些。”
“我晓得。”
“我这边还有事,既然你这里没什么要紧的,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我送你。”
司马行松摆了摆手,“没那个必要,你忙你的吧。”
顾玄棠见他说话间就已经转身迈步离开,也没再坚持。
司马行松走后,他看了会儿书,然而没过多久,却又默默放下,看着窗外摇曳的柳枝,不知道左菱舟现在在做什么?
顾玄棠一直觉得自己生性有些淡漠,在与人相处时也不会过于亲密,所以很多时候,见了自然最好,见不到,他也只是偶尔怀念一下罢了。他一直都不太能理解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甚至觉得这话有些矫情的虚假。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似乎能理解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很忠于自己内心的人,所以在左菱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感受的到自己对她一步步感情的加深,也一直都很珍惜她的存在。而现在,她不在自己身边,顾玄棠才真的感受到那种已经习惯却突然失去的滋味。
那是一种很让人不舒服的滋味,不舒服到只是短短三天,他已经思念了她无数次,思念她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也担心着她在宫里,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