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平安郡王郭越则拒绝了陆家兄弟留饭的邀请,带着遗憾离开了长宁侯府。
这将是韩嘉宜在京城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前几天忙忙碌碌,还不觉得怎样。到了年三十,忽然闲下来了,望着春联门花、听着声声爆竹,她不由地想起父亲还在世的场景。
小时候她和父亲一起过年,总是爹爹自己写了春联。她看着好玩,也要抢着写,还自己攀爬梯子,拿着浆糊去贴……
她如今有娘,又有了新的家人,生活安定而舒适,爹爹一人长眠于地下,肯定凄凉。
睢阳旧俗,除夕当天要祭拜亲人。可惜人在京城,自然无法到爹爹坟前祭拜。之前她和娘一起去崇光寺为父亲立往生牌位,可惜遭遇刺杀,匆忙回还。听娘说,后来另行托人去做。不如,她去祭拜一下,就当是遥祭了。
只是想到在崇光寺的那次遇刺,她不免又有些怯意。
想了一想,韩嘉宜干脆同母亲沈氏提起此事。
“啊?你要去崇光寺祭拜你爹?”沈氏微微一愣。
韩嘉宜讶然:“不妥吗?”
她心说,她得罪的也只明月郡主一人,如今危险解除,她又穿上大哥给的那件衣裳,再有侍从跟着,应该无碍吧?
“倒也没有不妥。”沈氏摇头,继而轻笑,“你如果是要去崇光寺的话,不妨等一等,到午后再去。世子每年除夕都要去崇光寺,你和他一起前去,岂不方便?”
“大哥?”韩嘉宜讶然,“真的么?”她眉梢眼角流露出笑意,心说,那敢情好啊。有大哥陪同,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不过……
“大哥每年除夕都去崇光寺,也是祭拜么?”韩嘉宜有些不解,“成安公主……”
沈氏摇头,打断了女儿的话:“不是公主,是个恩人。我恍惚听你陆伯伯说过,说是公主生产时难产,世子刚一出生,差点没了气息。多亏这恩人相助,才能哭能笑,活了下来。可惜那恩人早死,又无儿无女。你陆伯伯就在崇光寺给他立了往生牌位,让受他大恩的世子,年年祭拜。”
听母亲说完,韩嘉宜才感叹一声:“原来如此。”
她心想,从娘的话里来推断,那位恩人不是稳婆就是大夫。却不知道大哥刚出生时,居然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大哥现在身体康健,颇有才干,还真多亏了那位恩人。
既然大哥也要去崇光寺,那就等大哥一起吧。
而此时,陆晋刚出锦衣卫指挥衙门。
临近新年,锦衣卫不敢有丝毫懈怠。诏狱依然严加看守,京城巡守也毫不放松。陆晋又巡察一遍指挥衙门,发了几个命令,这才骑马准备回家。
然而,罗北站在他马前,笑着央求:“老大,大过年的,你帮我问问呗。”
陆晋拉着缰绳,神色淡淡:“问什么?”
“就问我这样的,有没有一丁点可能。”罗北眼含期待。
“你说表姑娘?”陆晋挑眉,“她都不知道你,能问出个什么来?再说,她也不需要你负责。没影的事儿,你别再想了。”
罗北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脸上刻意堆出的笑容也散去不少:“不是,老大,不单单是负责啊。我这些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老是想起她来。老大你帮我问问,我这样的家世、人品、职务,有没有一丁点是能入得她眼的。要是一样没有,我也好死了心是不是?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太难受了……”
陆晋沉默了一瞬,忽然想起什么,容色稍缓:“行,我改天帮你旁敲侧击问一下。”
“多谢老大!”罗北险些跳起来,当即给陆晋行了一礼。
陆晋双眉轻皱:“好了,这事儿我记下了,你也先回去吧。”他停顿了一下:“你一个人过年,别委屈了自己。若真觉得无趣,可以先去梨花巷。”
“陆宅?”罗北眼中喜意大盛,“那我能不能去长宁侯府?”不等陆晋回答,他就自己挠了挠头:“我还是去找高明高亮吧。”
陆晋勾一勾唇,拨转马头,策马疾行。
在旧年的最后一天,他格外忙碌。料理了公务后,他才去祭拜自己的生母成安公主。
成安公主有孕九个月受惊难产,生下儿子后就撒手人寰。
陆晋没见过母亲,他对生母成安公主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身边人们的话语。他知道母亲是先帝的第一个女儿,相貌美丽,性情爽朗,颇得先帝宠爱,她自小和皇子们一起长大,喜欢骑射,尤善骑术。
年幼丧母,是陆晋的一大遗憾。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母亲还在人世,会是什么样子。
站在母亲墓前,他不免有些怅然。
良久之后,他才翻身上马,回长宁侯府。
等他回到家,已经快到用午膳的时候。
陆晋直接去了正院,刚进院子,就远远看见正背对着他的韩嘉宜。
他心头一跳,本要移开视线,却不知怎的,轻咳了一声。
韩嘉宜正双手负后看院子里贴的花样,忽听背后一声咳嗽,她心中一喜,立时转过身,笑道:“大哥,你回来啦?”
“嗯。”陆晋神色淡淡,心里却倏地浮上一个念头:唔,她最近每每看见他,似乎都很欢喜的模样。
看见他,她很高兴?
他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却尽量极其轻松自然问道:“你在做什么?”
韩嘉宜心说,当然是等饭了。然而她说出口的却是:“我看那些花样呢。”
陆晋“嗯”了一声:“外面冷,看完了就早些进去。”
“诶,好的。”韩嘉宜应着,身形却一动不动,“大哥,你午后是不是要去崇光寺啊?”
“嗯?”陆晋瞧她一眼,“是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