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宜迟疑:“明天吗?”
其实对进宫这件事,她有些紧张,也有些胆怯。毫无疑问,太后是位很慈爱的老人家,而且那还是将大哥养大的外祖母。论理,她确实该拜访的。但她对皇宫里,除却太后以外的其他人有惧意。
比如皇帝,比如先时住在宫里的明月郡主……
不过,有大哥陪同的话,应该无碍吧?
她很相信大哥,她也确信大哥不会害她。
陆晋见她迟疑,改口道:“你如果明天有事,那后天也行,大后天也可以。”
“不是,我明天没事,明天行的,大哥。”韩嘉宜笑了笑,有些狡黠,“说起来我倒险些忘了,我还有太后这么一座靠山呢。”
“可不是?”陆晋长眉一挑,“你多往她跟前走走,只怕在她心里,能把她的一众孙子孙女给比下去。”
太后活着的儿子只有今上一人,而当今皇帝后宫只有一后数妃,迄今为止,只有两个公主。不过太后名义上倒有几个孙子孙女。
韩嘉宜笑着摇头:“这我可不敢。我一个平民丫头,怎么能跟龙子凤孙们比?”
陆晋只笑了一笑,心说,你还真不比他们差到哪里。他们也不过是血统上占些便宜罢了。他略一沉吟,终是忍不住道:“嘉宜,你快要及笄了,对不对?五月……”
“初九。”韩嘉宜接道。
“对,五月初九。议亲的事情,其实可以先不急。”陆晋看似有理有据分析,“你现在是长宁侯的继女,这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如果得了太后青眼,那你能选择的范围,可就大多了。你若是能靠自己的本事,挣个诰命,那就更加了不得了。”
大哥一本正经地和她讨论议亲事宜,韩嘉宜莫名感到不自在。
大哥说什么?挣个诰命?诰命是好挣的吗?她何德何能,可以吃朝廷俸禄,有诰命身份?就凭会写几个话本子?还不如将来靠夫婿封诰可能性更大一些。
韩嘉宜对此有点不大相信,不过对于大哥所说的,先不要急着议亲这一点,她颇为赞成。她刚刚熟悉了侯府的环境,不大想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而且,凭自己封诰无疑比依靠他人要强上许多。
“我得了空给父亲和沈夫人提一下,太后很喜欢你。”陆晋缓缓说道,“让他们先别急着给你定亲。”
当然,最好在她及笄之前,他就能把身份问题给解决掉。
韩嘉宜也没多想,只点了点头:“嗯。”
时候不早了,陆晋熄了灯,送嘉宜回去。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韩嘉宜早早收拾妥当来到正房。远远的,就看到二哥在冲她招手。
她快步过去:“二哥。”
“话带到了。”陆显小声道,“你的意思,我尽数给他说了。他看着怪不高兴的。你不知道,我昨天还陪着他喝酒了,怕爹娘看出来,我晚饭都没吃。”
韩嘉宜闻言轻笑:“那你等会儿早饭多吃些。我还以为你真的在他们府上用过饭了呢。”
“没。”陆显摆了摆手,“人喝酒的时候,哪有心思吃饭?”他瞥了一眼妹妹,“咦”了一声:“你今天穿的好看,要出门吗?”
韩嘉宜正要回答,丫鬟便请他们去用膳。
用早饭时,长宁侯提起陆显的功课的事情。于是,早饭结束后,陆显就耷拉着脑袋更父亲去了书房,也早忘了先时的问题。
而韩嘉宜则同母亲打一声招呼,随大哥出了门。
马车行的飞快。
陆晋主动与她搭话:“也不用紧张,宫里的规矩,上次我都跟你提过。而且,还有我呢。”
韩嘉宜嫣然一笑:“我知道的。”
不多言,不妄语,不吃不喝,穿上那件能箭矢不入的衣裳,又有大哥在身边,其实也没什么危险的。
太后念叨了澹台公子许多天,好不容易今天得见。她心情甚好,拉着韩嘉宜的手,连声叹道:“好像又高了一些,也更漂亮了。”
韩嘉宜微微一笑:“太后也更精神了。”
“不精神,不精神。”太后连连摆手,“一直盼着《宋师案》的第四部,日也盼,夜也盼,哪里精神得起来啊?”她稍微压低了声音,颇为神秘的模样:“哀家听晋儿说,你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写故事,是《宋师案》的第四部吗?”
“不是《宋师案》。”韩嘉宜如实回答,“是全然不同的新故事。”
“新故事呀?”太后意外,不过仍很感兴趣,“是什么样的新故事?跟哀家说一说吧。能说吧?”
“能。”韩嘉宜点头,简单概括了一下新故事。
太后边听边点头,末了又忍不住问:“写了多久了?写出来多少了?什么时候能刊印?哪家书坊有卖?是不是有点少……”
她接连问出许多问题,殷切而期待,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反而和普通的书客并无太大差别。韩嘉宜紧张情绪顿消,知道太后是真心喜欢自己,喜欢自己所写的话本,她不由地生几分亲近的心思来。
这还是大哥的外祖母呢。
韩嘉宜笑了一笑:“其实真正动笔没多久,主要是前期构思花的时间多。故事初稿已经写完了,的确不算长。当然,如果后面有灵感,会出第二部。”
“是该出第二部,不过《宋师案》呢?”太后微微皱眉,叮嘱道,“《宋师案》的第四部,也得写啊。宋大人心细如发、断案精彩。为什么不让他一直断下去呢?这种好官,就该把他的故事全都写下来嘛。”她瞥了一眼在一旁的陆晋,笑道:“也好让晋儿他们学学。”
见太后仍惦记着《宋师案》,韩嘉宜有些想笑,有些无奈,又有些动容。她轻声道:“以后有机会了写,不过大哥不用学话本。”
话本里的故事,毕竟是她虚构的。哪有让真人学话本的?
“这可是你说的,有机会了就写。”太后忽道,“哀家记性好着呢,晋儿也在,让晋儿也做个证……”
话未说完,她便笑了起来。
旁边宫人内监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