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敛眸,瞥了瞥那只及若若腰高的溪水。
若若见他望来,以为威胁有用,顿时气势凛凛地直了直腰,作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谢淮却冷咧一笑:“好啊,你跳。”
若若:“……”
等等,她说笑的啊。
谢淮却朝前一步,捏住若若的手腕,俯身逼近,语气清清冽冽:“……跳,赶紧跳。”
不曾想他会如此,若若惊得一仰,脚下滑了滑,眼见真要掉进溪水里,便慌乱地抱住了谢淮的腰。
谢淮神色微变,冷冷侧开了目光:“松开。”
若若抱得愈发紧:“不松!”
谢淮心中浮起几分异动,气极反笑道:“方才说了要跳,如今应该言而有信才是。”
说罢,提起若若的脖颈,作势要推她到溪水里。但若细看,却知他另一只手是紧紧攥着若若手腕的。
只是落在外人眼中,便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五皇子临徽正好途径溪畔,瞧得眼前这一幕,便以为谢淮要推若若下溪水,瞬间变了神色,急道:“住,住手!”
话落,还不待谢淮与若若反应,便朝前急走,将若若从谢淮手中一把拉到自己身侧。
若若恍了恍:“……五皇子?”
谢淮却凝了凝眸,眉峰低敛地望着临徽执着若若的那只手。
临徽神色严肃,护着若若道:“她是你……表妹。纵有什么,不对之处,你也不能推她。”
若若知他误解了,正欲解释一二,谢淮却忽然淡淡道:“五皇子也知她是我表妹,这便是我安国侯府的家事,你操什么心?”
临徽顿了顿,回眸望了若若一眼,道:“先皇后若在,我也算她……兄长。”
说罢,却是挥袖命身侧的宫人向前,隔开谢淮。这几年临徽得宣铧帝看重,亦有了不少的随行侍卫。
谢淮眉间凝顿,瞧了眼他身侧的宫人,心中想起什么,不待若若多说,竟拂袖走了。
若若:“表哥!”
临徽垂眸,轻声道:“他走了,你不用怕了。”
“多谢五皇子一番好意,但事情并非如你所见的那样。我与谢淮表哥只是在玩闹……”
若若惭愧地给临徽解释了一番,便匆匆行礼谢过他,追谢淮去了。
临徽怔在溪畔旁,遥望她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反应过来,轻轻笑了笑,几分黯然。
原来如此,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人。
溪水潺潺,栽着几片细长竹叶悠悠飘去。沿着溪侧的青石道一路追寻,水雾便染湿了轻纱裙,几缕芳草也粘了上来。
寻了片刻,终于瞧见了倚坐在溪畔旁,神色难辨的谢淮。
竹林幽幽,谢淮垂眸瞧着流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若顿了顿,却以为他不愿去镇北。毕竟镇北千里迢迢,又是大漠边境,虽有机会成为一方将士,但其中艰辛,又有谁知呢?
想了想,若若走到谢淮身侧,云袖交叠在身后道:“表哥,若你不想去就别……”
“镇北。”
谢淮却忽然开口,回眸望她:“我去。”
若若恍了恍:“……”
谢淮望着她清丽的容色,心中却想起五皇子临徽。晋安的人太多了,如今的他根本不能将小表妹带走。去了镇北,他日执剑回晋安,才有与安国侯相谈的余地。
至于瑾王……
谢淮确实有几分怪他,怪他当初让谢小姐孤苦死去。
眼见谢淮应下了去镇北一事,若若安下心来,后知后觉间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想着从此便不能日日与谢淮相见了,心中惆怅,不免垂下了双眸,小声地叹了口气。
谢淮察觉,眼睑微抬,睨了她一眼。
若若便蜷起指头数数,期盼道:“……也就去个三四年,你就回来了吧?”
谢淮闻言讽笑一声:“做什么春秋大梦,安国侯至少也要让我去个七八年。”
“……这么久?!”
若若惊了一惊,本以为谢淮只要去个三四年……不曾想此去便是七八年,如此漫长。
谢淮敛眸,似笑非笑地道:“或许,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闻言,若若陷入低落之中,郁郁道:“……你别这么说,我会舍不得你的。”
话语轻轻,本应该像鸿毛般落在心间,不留痕迹。却莫名重如泰山,积重而下,令少年欲语凝顿。
谢淮沉默很久。
良久,他探出了手,犹豫几许,却捏了捏若若的鼻翼,微不可闻地哼道:“……假惺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