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城中说了一句气话,就被他记到了如今。
谢淮也并不是,待她冷漠无情的。
若若心中热潮涌动,几分涩意几分感动,哽咽着与谢淮道:“可是那个小姑娘还想烦着你一辈子……怎么办?”
谢淮孤眸一敛,深深望着她,良久,忽然俯了俯身,将她拢入怀中,低声:“那可真是……难以对付啊。”
不远处,行上城墙的裴雪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裴远向前来,为她打了一把伞,关怀道:“你回来了。”
裴雪却只是怔怔地嗯了一声,便陷入沉默中。她望着在城墙上相拥的少年与姑娘,心中忽地苦涩几分。
无他,唯在见着若若发间那枚碧玉簪时,她便如大梦初醒了一般。
在这几日深入敌营,行走在孤山荒岭中,日日濒临险境时,谢淮便常常冷峻地坐在素雪中,抚着那枚碧玉簪。
……
因谢淮探查敌军形势时负了不少的伤,一行人便留在了半里关整顿,待与前来支援的士兵回合,便能制定歼敌之计,一举驱逐敌军。
半里关中,裴远携着裴雪联系镇北军队去了。谢淮则留在营帐里,由着若若为他查看伤势。
营帐隔去漫天风雪,帐中点了碳火,暖意融融,别有一番天地。
谢淮端坐在云纹绒毯上,半褪了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背来。
若若端着药膏,玉眸凝雾,怔怔望着他身上的伤,沾了药的指腹一时间竟不知从哪里落下。
谢淮身上的伤太多了。
这些伤新旧不一,大大小小十余道,光是瞧着便令人胆战心惊,心有余悸,眼前仿佛浮现起落伤时那一幕幕的凶险之境。
沙场无情,多少人将枯骨埋在了镇北,而镇北的安宁之下,是将士们血流成的河。
若若一时凝顿,久久没有动作,悄悄淌落一滴泪珠。
“……哭什么。”
谢淮忽然出声,语气淡淡道。
若若凝噎,小声反驳:“没有哭,你哪只眼睛瞧见了?”
谢淮没有回首,也没有用眼睛去瞧,但就是知道小表妹哭了。其实这些伤还不是最严重的,更严重的伤被他藏在了袖下,不让若若看见。
那道伤在他的命脉边上,险些带走了他。
思绪收回,谢淮淡淡哼了一声,沉声道:“没哭就上药,磨磨蹭蹭,指望你为我做些事,难道要等到地老天荒吗。”
“……哪有。”
若若抿了抿嘴,想揉一把眼泪再给谢淮继续上药。然而她忘了……她的手上,还沾了些药膏。
揉了揉眼睛,顿时被呛得泪珠直涌。
若若:“……好疼!”
听得这一声,谢淮神色忽冷,飞快地披起衣裳回过身来,沉眸拽走若若挡在眼前的手腕,瞧见她红通通的眼眸与指腹的药膏时,便明白了过来。
谢淮忍耐地瞥了若若一眼,从身侧的盆中捏了一块巾帕,抬起衣袖,冷着脸给她抆眼睛。
“蠢……”
“……笨,是不是?”
若若先谢淮一步开口,泪眼蒙蒙道。
谢淮顿了顿,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嘲讽道:“小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爱哭,越长大越无赖了?”
“只是药膏迷了眼!”
若若泪睫微颤着反驳,然忽瞧见谢淮抬起的袖下一道深深的伤痕,顿时凝了神色,一把掀起了他的衣袖。
藏着的伤痕瞬间暴露,谢淮微顿,却并未不语,只是敛眸定定地盯着若若的脸,心中默数:一,二,三……
果然,数到三时,那莹莹玉眸中又落下泪来。
“……”谢淮无奈地叹了叹,语气低低道:“哭什么?只是一道小伤而已。”
若若却伤心难堪地抹了抹眼睛,语气低愁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太亏了……”
谢淮挑眉,沉声道:“亏什么?”
若若如实相告:“从前我想让表哥来镇北,是为了让表哥习得一身本领,日后回晋安不用被人欺负。如今表哥还没回晋安,就伤了这么多次……我真是得不偿失。”
她心中真是万分后悔,送了谢淮来镇北。
谢淮闻言,沉默些许,却道:“……虽然亏了,但你若能及时忏悔,补偿一二,倒也不晚。”
若若一怔,讷讷道:“怎么补偿啊?”
谢淮低笑一声,忽然俯身接近,望着她嫣红的唇畔,轻轻道:“……赔给我想要的东西。”
若若思绪一时混乱:怎么亏的是她,赔偿的也是她啊?
然眼前谢淮俯身逼近,冷冽气息萦绕在她鼻翼前,久久不散。他的双眸深远,凝望过来,令她心中砰砰作响,思绪顿时停滞住了。
美色当前,心如鹿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