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没兴趣听陛下怎么想的到底要干什么,”沈娴给伏寿盖好被子,直起身来冷着脸看向王越:“说句实话,王大人,他都这德行了,你是要不离不弃地照顾智障?”
王越被沈娴直白的骂人方式震惊了一下,他说道:“……刘大人,注意你的言行,那是陛下。”
沈娴继续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你及时平息了局面,制止了虎贲营和羽林卫与卫尉的战斗,想必该收到消息的人也已经收到了,等下沮公与就要来问罪了,为了确保长安城的稳定,他一定会先对大人您下手,您是束手就擒呢,还是准备拼一把?”
王越注视着沈娴,他确定沈娴虽然看似随意,但却是认真的。
“刘大人想怎么做?”沉默了一会儿,王越轻声问道:“长安城只有三千虎贲营在我统领之下,而陈仓关却有袁本初留下的重兵把守,一旦出事,守军一天之内就能赶到,到时候我们孤立无援,能撑多久?”
“是你孤立无援,”沈娴微微一笑:“杨司空想利用我削弱袁本初的实力,或者干脆直接打进长安城,那我就如他所愿。”
“只不过这个头功……我可是真不想算在杨司空的身上。”
沈娴在城外有军队,可惜进不来;杨彪在城内有一定的战力,可惜出不去,他俩联合一下,事情不就解决了么?
但是有刘协戳在中间,沈娴无论如何也没法说服王越支持她,因为王越很清楚沈娴的目的,这一战要是能赢,沈娴就彻底赢了,全天下都是她的了。
除非此时长安城中出现一个巨大的变故,这个变故可以直接打破城中保持在危险的平衡边缘的局势,让王越不得不在更糟糕的结果面前做出和沈娴合作的决定。
所以真诚地感谢一下杨司空的舍己为人。
王越也是有魄力,说干就干吧。再等下去,要是沮授来了,情况就被动了。
至于刘协?陛下您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吉祥物抱着董贵人玩去吧,朝堂斗争和打仗都不适合您,太深奥了。
沈娴和王越达成一致后,两人高超的行动力就提现出来了。
王越先找了长秋殿的管事宫女去太医令为伏寿抓药,治疗她因为流产而十分虚弱的身体,然后开始调集人马部署,将所有巡逻在外的虎贲士兵们都聚集到了长秋殿周围,把宫殿严密地围了起来,该关上的宫门上锁,留人看守,虽然不能将皇宫变成堡垒,至少能短暂地抵御一下敌人入侵。
沈娴则带了一小队的虎贲营准备悄悄出宫走小路去接尚在杨府的孙策和熊孩子们。这是要真的打起来了,还把人留在杨府就等于给杨彪留下了人质。
就在沈娴准备出宫的时候,小黄门忽然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脸色微变的刘协和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
小黄门扑到了王越身前:“王大人!不好了!丞相长史和尚书令带着一队人马进宫了!”
王越和沈娴对视一眼,二人瞬间明白沮授这是打算动手了——即使刘协再落魄,内宫也是皇帝的地盘,就连袁绍都不敢带兵进内宫,这已经是要逼宫的节奏了。
“慌什么,”沈娴呵斥道:“来就来,我还怕他不来呢。”
来了就别想回去了,正好不用发愁怎么抓你了。
第161章 160
沈娴一听沮授和荀谌带人进宫问罪了,便想搞个大新闻,她觉得反正要政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这俩人扣下来得了。
沈娴想玩票大的,但刘协却不想陪着她一起送命,他站在王越身边,指着沈娴色厉内荏地喝道:“王大人,为何不将此人拿下!”
王越皱了皱眉头,低声对刘协解释道:“陛下,我们现在需要刘大人——”
“刘大人作为一方大吏,未经传召私自入京已是触犯了律法,不及时请罪认错,竟然还敢私自潜入皇宫,密谋挑起虎贲营与羽林卫之间的斗争,妄图刺杀于我,”刘协一口气说了长长的一段话,他语气冰凉,字里行间透着深深的、彻骨的寒意:“此等罪孽滔天之徒,还不抓起来下狱?!”
如果说刚才王越对刘协的行为尚有一丝怀疑,那么在亲眼见到了刘协颠倒黑白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沈娴身上、想把沈娴作为替罪羊丢给沮授以证明自己的冤屈后,王越终于彻底失望了。
身为一个皇帝,玩弄权术很正常,这是必修课,但因为个人感情而干扰了对大局的判断、做出了完全错误的决定、还手段卑劣下作到刘协这种程度的,就很不应该了。
杨彪两边挑拨,成功让虎贲营和羽林卫打了起来,给沮授递了个很好的撸掉皇帝最后保命符的借口。眼看着对方杀上门了,这危急关头刘协不思考该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反而死揪着沈娴不放强行内斗,还要把沈娴推出去顶缸……
倒也不能说刘协的方法不对,只要他能把沈娴交给沮授,说不定真能暂时逃过这一劫。但是以后呢?虎贲营和羽林卫的斗争会像一道阴影般笼罩在袁绍心里,让他一想起来就浑身不舒服,迟早会再找借口拔掉这根刺。
到时候可没第二个沈娴帮刘协替罪了。
“陛下,沮公与和荀友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即使现在能证明虎贲营的羽林卫的斗争并非我们挑拨,也没什么用处了,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王越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值此危急关头,我们只有与刘大人合作才有可能逃过一劫。”
“我说了,”刘协冷冰冰地盯着王越,目光中闪过一道阴狠:“将她拿下——王大人可是要抗旨?”
王越面无表情地跟刘协对视。
这时一直靠在刘协身边的女人柔柔弱弱地开口了:“王大人,陛下的话,您怎么能不听呢?”
“放肆,”王越的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董贵人,注意言行,这里没有您说话的份。”
王越的话里虽然加了敬语,但耳朵没毛病的都能听出来他对董贵人的态度有多么不屑。
董贵人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王越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她的手下意识搭上了小腹,咬着牙不声不响地红了眼眶。
“哎呀,王大人,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一直看好戏的沈娴不甘寂寞地插了一句嘴:“这位娘娘要是有什么见解,也可以发表一下嘛。”
王越微微一哂,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刘商羽——”刘协咬牙切齿地看向沈娴。
“行了陛下,”沈娴笑着打断了刘协的话:“您还是老老实实在长秋殿里待着吧,记得千万别出声,等下要是打起来,刀剑无眼,臣怕您伤着。”
沈娴的话只是轻飘飘地随口一说,吓唬熊孩子的,但落入刘协的耳中,一字一字就化为了惊天霹雳在他耳边接连不断地轰然炸开。刘协气得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他握着董贵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陛下?”董贵人十分担心地看向刘协:“您怎么了?”
“王大人?”沈娴没再搭理刘协,她看向王越:“您去安排一下吧,最好能把沮公与和荀友若骗进大殿,要是进不来,院子里面也将就,再不行了就宫门口,但我怕有人逃走……”
虽然决定了要干,但王越还是有些担心,时间太短了,他们根本来不及想出一个周密的计划,全靠大家的临场发挥和随机应变,变数实在是太大了。
王越忍不住问道:“真的没问题么?”
沈娴吁出一口气,她拿起放在桌案上的琴,伸手抚着琴弦,低声道:“我不敢说绝对没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
“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我们还有什么退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