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声平息后,被身边卫兵敏捷的速度推进河里的上村利道,一身狼狈的重新爬上河岸。再无以前的所谓将军风度,怒气冲冲的对身边的搜索联队第一大队长河田井少佐就是一顿大嘴巴后道:“八嘎,你们不是说对岸没有任何敌军吗?这对面砸过来的炮弹,难道是从地里面长出来的?你们那个该死的联队长那,马上叫他来找我。”
受了无妄之灾的河田井少佐,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指着河堤边上一具被炮弹炸的只剩下一半残缺不全的尸体,胆颤心惊的道:“师团长阁下,那就是我们联队长。他这个、这个,恐怕不能来见您了。”
本以为告诉联队长的死讯,师团长会放过自己的河田井少佐却没有料到,盛怒中的师团长转头看了看炮击过后,一地的尸体和河中那些被炸的残缺不全的尸体,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顿大嘴巴:“你马上去给我将那些该死的反满武装找出来,现在、立即。”
看着暴怒中的上村利道中将,左右脸被抽的像是一个刚出炉面包一般的河田井少佐不敢有丝毫的耽搁,马上集中自己还留在河东岸的两个骑兵搜索中队和一个战车联队,马上冒着对面不时打来的炮弹,寻找地方涉渡后立即向对岸纵深发展。
结果刚一上岸,却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本来以为对方并未发起任何形势的攻击,只是用几天机枪火力压制,已经构筑了相对完成的野战工事,并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先头中队的景象,比河东岸还要惨。
前期渡河已经构筑好的先头中队,被几挺交叉火力射击的机枪,死死的压制在工事之中连头都抬不起来。工事中到处都是被子弹击中造成的残肢断臂。看着工事中的惨象,河田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机枪,居然连垒成工事的装满土的麻袋都被其轻易的穿过。
就在河田井少佐准备用带过河的几辆九二式骑兵战车,掩护先头中队拼死一击,最起码的也要摸清楚对方兵力配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对方打过来的重迫击炮弹雨带过河,之前在支那战场上几乎是无往不利,此时却成了重点攻击目标的轻型战车,居然在对方机枪的扫射之下,被打成了漏勺。
几辆战车刚刚渡河,一枪还没有放,就损失掉了。这让河田井少佐三分愤怒,加上七分的后怕。自己带来的那些骑兵,能不能起到作用,他真的不敢保证。但一回头想起师团长那暴怒的神态,河田井少佐咬咬牙,趁着对方火力停顿的时候,又潜回了河堤下。
带着两个骑兵中队,沿着先头中队在河边堤坝上开辟的道路,冲了上去。师团长命令摸清楚当面敌情,但眼下对手明显已经展开,要想摸清楚这个敌情,只能硬着头皮发起试探性的攻击。不管怎么说,至少也要依靠骑兵的冲击力突破对手的一线防御阵地再说。
看着河西岸的河田井少佐带着骑兵发起攻击,东岸现在浑身上下湿透,一身狼狈的伏在河堤后边的上村利道对着身边的高野直满大佐道:“你马上组织兵力,立即向西岸发起集团式攻击。务必于明早清晨之前,突破对岸守军之防御。另外集中所有的炮兵,将对方的炮兵给我压制住。”
虽然仗着身手敏捷躲过了刚刚突然性的炮击,但脑袋被四散的弹片划破,包的像一个大棉球。此时正在观察河西岸战况的高野直听到师团长满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身边的上村利道道:“师团长阁下,既然战斗已经打响,那么也就意味着我们的战术企图均已经暴露。”
“而且从对方的炮兵至少在一个大队的规模来看,我们应该是遇到他们的主力了。您看我们是不是放慢一下行军速度。至少也要等五十联队靠过来再说,否则按照我们在这里的兵力是不是有些单薄。”
“他们一个旅的兵力在万余人左右,而且他们在我们正面也许还不止一个旅。而我们在这里不到六千,我们的炮兵主力还在刁龙河一线,最起码也要等炮兵过来以后在做下一步的打算。师团长阁下,我们不能重蹈第六、十两个师团的覆辙。”
上村利道摇摇头:“他们的主力不会在这里,这是我的感觉。军司令部的情报真假先不管,但我的直觉不会错。这里不是我们要抵达的那种深山区,都是一些浅山地形,无法埋伏大部队。”
“从他们的炮兵火力来看,最多也就是一个山炮大队的兵力,外加上一部分重迫击炮而已。压根就没有通报上的重炮。军野战情报中队就算在怎么糊涂,也不会分析错炮弹的口径吧?所以他们的主力压根就不在这边。”
“他们的主力,不在西线的十四师团那里,就是应该已经秘密运动到了东线。不,应该就是在东线等待接替第八师团的十一师团上钩。那一带的地形,才更适合打伏击。至于我们这里,他们还没有将二十九师团放在眼中。在他们心中,第八、十一那样的老牌常备师团才是他们真正的对手。”
“他们以为以一部分兵力向西搬出佯动的动作,就会骗过我?他们也太小瞧一名帝国中将的智商了。十四师团正面和左右两翼的压力虽大,但在他们的身后却只有对方小股部队在活动。而且从军司令部今日上午的例行通报来看,自今天上午开始,他们在西线的攻势逐渐开始减弱。”
“伤亡过大,开什么玩笑。军野战情报队那帮废物连对方究竟有多少兵力都没有摸清楚,就敢胡乱说什么对方攻势减弱是因为对方之前战斗伤亡过大。对手向来是谋而后动,这么打到一半就没有力气的事情,岂是这种老谋深算之人会做的事情?”
“吃过那多的亏,还是记吃不记打,心中还是没有改变轻敌的看法。那帮情报部门的人都是一群无知、自大的蠢猪,都是一群没有的废材。下发下来的情报没有一件是可以信赖的。所以对于眼下的我们来说,在作战之中只能依靠我们自己的直觉和嗅觉。”
“高野君,武士道的精髓不是只有勇武和悍不畏死的。他更多的是凡是要学会依靠自己的脑袋去解决问题。当年丰臣秀吉阁下能从一个农家子弟走上总领日本帝国事物的征夷大将军、关白之职可不是单单依靠勇武来实现的。”
高野直满闻言微微一愣:“师团长阁下,您的这个分析为什么不向军司令官汇报?如果对手的主力真的隐蔽东进,那么十一师团那里岂不是很危险?您还是将这个情况,向军司令官波田重一将军通报一下为好。”
上村利道摆了摆手道:“波田重一中将一向过于自信。没有确实的情报,他是不会相信的。直觉这东西,很难拿得出手去说服人的。好了,你要拿出武士的精神来,集中你的兵力以最快的速度撕开对手的阻击线,向其纵深发展。”
“五十联队那里,等他们到了该转向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调头北上的。你的任务是集中所有能集中的兵力,砸开对手的防线。而我们师团的任务则是从侧翼迂回,取得突破,威胁到他们东线整个战场的后方。以便重新将我们一开始就没有取得过的主动权重新拿回到手中。”
说到这里,上村利道拍了拍高野直满大佐的肩膀道:“高野君,拿出你的武士精神来,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去吧,不要想太多了,为帝国圣战尽好你自己的本分。此战过后,我一定会向大本营推荐你。”
第442章 婆婆该如何去当
面对上村利道中将的坚持,高野直满无语的摇了摇头。与自信心满满的上村利道不同。看着火光冲天的对岸,喊杀声交织成一片的西岸,他心中却隐隐的总有一股子浓浓的不安感觉。这种奇怪的不安感觉还是在中国作战已经几年的他,第一次出现。
无论高野直满同意不同意在行踪已经暴露的情况之下,继续发起攻击。但他只是一名联队长,对于师团长的决定只有执行权而没有否决权。不管他的直觉和师团长阁下相不相同,面对固执己见,并已经下定决心的师团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发起攻击。
当连夜赶到,却是当夜便陷入苦战的李明峰在肖永智带着主力赶到之前,只能以一个团三千余兵力,依靠简单的野战工事,顽强的抵抗。但李明峰却并未就此要求旅主力立即赶南下,而是给郭邴勋发了一个电报,希望二旅的主力不要急于南下。
在电报中,李明峰将自己不赞成旅主力立即南下,对锅盔河一线自己增援的原因,详详细细的写了出来。郭邴勋接到的电报后,一时之间却是被他的想法给有些弄糊涂了。
接到李明峰在锅盔河一线发现日军十八联队、搜索第二十九联队主力,外加五十联队至少三个中队以上兵力遭遇的电报,郭邴勋也吃了一惊。打开地图,郭邴勋死死的盯着地图上的二十九师团现在位置,心中不禁暗叹这个上村利道果然老奸巨猾。
他制造了北路日军主力还在刁龙河一线的假象,自己却率一个加强联队悄无声息的直扑锅盔河。要不是李明峰警觉,这下子还真让这个老鬼子给钻了空子。一旦被其扑到铁山包一线,危险的不仅仅是整个下一步作战企图的全部暴露,杜开山和陶净非将面临严重的威胁。
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李明峰以一个新兵占了主要部分的团,阻击日军一个配属了骑兵的加强联队,宁愿自己那里打的很艰苦,也不让肖永智带领旅主力立即南下增援?郭邴勋看着地图良久,突然想到是不是这个家伙是想有意示弱与敌,然后再来一个引君入瓮?
只是他一个团能不能以不足敌半数的兵力,不算有利的地形之下不被这个十八联队突破。尤其整个部队,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兵占了大多数的情况之下,他能不能将电报上的三天时间坚持下来。尤其是在五十联队主力还未参战,甚至还没有露面的情况之下。
郭邴勋看着地图陷入沉思:“一旦李明峰那里坚持不下来,被二十九师团突破自己给李明峰定的最后底线柳毛河一线,整个战场的侧翼将全部暴露在二十九师团的兵锋之下。如果不想全线陷入被动,就只能改变部署,将原定于投入到东线的杜开山所部南下参战。一旦这样,下一步的整个作战计划将全部暴露。”
但李明峰的整个计划对郭邴勋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很诱惑力。有意示弱,将二十九师团拖在锅盔河至柳毛河之间,同时逐步投入兵力,有意识最大消耗二十九师团的实力。让其就算东线打的在紧张,也无力东调。
郭邴勋敲了敲地图,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风险与机遇并存,但其中的风险却大于其中的机遇。但在战局关键的时刻,将日军一个师团拖住,使其无法参战的诱惑却让郭邴勋又无法彻底的放弃。
就在郭邴勋打量着地图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思路却被从佳木斯连夜返回的杨震给打断了。看着少见犹豫的郭邴勋,杨震摘下头上的军帽丢到桌子上笑道:“怎么了,遇到什么难题了?这么迟疑不决,可不像你老郭。你在我心中,可是一向是杀伐果断的主。”
见到杨震赶回来,郭邴勋微微一摆手,将心中的想法和杨震详细的说了一遍后,苦笑道:“一号,我也看透了我自己,这辈子也就是一个做参谋长的料。说到杀伐果断,我可远远比不上你。不说别的,单单就这件事情,尽管知道他的这个计划很有可取之处,但我就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同意他这个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闻言,杨震笑了笑挥手道:“老郭,你不是杀伐不果断,只是你在很多方面考虑的比我多一些。不像我,一旦决定了就一条路走到黑,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如果咱们俩换一个位置,你要做的比我好的多。”
对于杨震的评价,郭邴勋笑着摇了摇头道:“一号,我们之间讨论这种事情的时间有的是。现在还是决定一下,李明峰这个建议怎么样,咱们该如何决断。我想不管李明峰这个想法的出发点是什么,但总体盘算下来,对于咱们还是很有利的。”
“现在最大的疑虑是他们究竟能不能按照他的计划,顶住这个二十九师团主力攻击三到五天的时间。要是原来的二旅,我也就不会担心了。但眼下二旅的主要力量都是未参加过战斗的新兵。能不能坚持下来,我也不敢确定。你说得对,我有些时候过于患得患失了。”
杨震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郭邴勋而是道:“老郭,部队现在扩大了。从当初的几百人发展到现在十余万。你我从当初的每一个战士都能喊出名字,到现在就是营长一级的恐怕也认不全了。”
“老郭,你我现在身处高位,对每一件事情,恐怕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都清晰明了了。你说,对于自己部下的战斗力,我们有那些他们的直属部队长清楚吗?恐怕不可能了。你我现在最多也就了解到团一级的了,越往下,了解度恐怕也就越低。”
“老郭,我们应该对我们的部下的能力有信心。因为除了他们,我们没有人可以信任。相信他们,也就是相信我们自己。在依兰南部战场,还有在铁山包陶净非那一句话,让我感触很多。我觉得我们在把握大局的情况下,应该给他们一定的发挥空间。”
“我们是作为上级,不是作为保姆,事事都要抓在手中不放。我们该给他们自己一片自由发挥的天空。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我们总不可能永远去为他们决定一切。过于教条,到头来限制的还是我们自己。我们现在要做到,就是要在形势发生了变化后,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让自己的心态能随环境的变化而发展。”
“打个比方,咱们现在就像是作为一个刚娶了新媳妇的婆婆。面临的是该怎么面对儿子和媳妇。儿子结婚了,成人了。我们是应该像以前那样,将儿子还牢牢的抓在手心里面,事无巨细都得伸手管,还是只在大节上适当的帮他们把握一下?是我们该思考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