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黄胜斌感慨甚至还有些羡慕的语气，回想起当初在军区高等学习班那段痛苦的日子，马凤岐苦笑不已道：“老黄，你也别感慨了，你要是知道我们当初过的什么日子，就不会感慨了。我们那个时候天天早上一睁眼，就开始学习。步兵从连排级到团级战术指挥、步炮协同战术、炮兵的基础知识与运用，什么的统统都要学。”

“下午实兵对抗演练、步炮协同演练。除了这些还要学习步兵战术运用、基础的测绘知识、地图的判断与修正、野战工事的修筑、防御与进攻的转换、军事通讯学，甚至连怎么行军都要学。”

“我这个高小毕业的家伙还可以，那些因为出身贫寒，没有多少文化的战友可就倒了霉了，还要从基础的识字开始学。不管你是连长、指导员，还是团长、政委，考试不合格就地免职。三次考试不及格，直接撤职。”

“都是大老爷们，谁能丢的起那个脸？大家逼着鸭子上架，就算再不喜欢读书的人也只能想办法去学。去年秋季战役打下整个三江省之前，部队又整日里面行军、作战，大部分的学习，只能自己想办法抽出时间去学。要不怎么办，就等着撤职吧。”

“一号在这一点上要求很严，也制定了一系列的学习要求，甚至很多教材都是他和三号亲自撰写的。无论在忙，战事再紧也要抽出时间教学和考试。要不是一号和三号，之前也不过是打打游击、大多数时间也是钻山沟，虽然当过连长可最多指挥也不过几十人的我，这点指挥水平恐怕要比你老黄都差远了。”

“不过虽说累了点，但是可真学到东西了。要是没有去年秋季战役之前，在群策山秘密基地那两个月的持续学习和大规模的对抗演习，以及几乎是不惜工本的训练，去年秋季战役时候我们的军事素养也不会提高那么快，战斗也不会打的那么精彩。”

“实际上我们累，一号比我们还累。当初从老黑顶子密营北上的时候，形势那么危机，几乎是天天行军打仗，可一号还是只要稍有空闲就看书。缴获的日本陆军大学的教材，他几乎都要翻烂了。”

“看着一号无论形势再紧张，也不忘记忙里偷闲学习。对，他叫做充电。我们这些做下级的，那里还敢怠慢和偷懒。考试不及格撤职丢面子是一回事，上级都做出了表率，我们这些人自然而然的也不能太不争气。”

黄胜斌听到马凤岐的描述，却是摇头不语，对杨震这个年轻的，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一号首长又是多了一些看不透。不过黄胜斌的沉思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被前来汇报的参谋给打断了。

接到旅侦察连发来的汇报，马凤岐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抄报纸交给了黄胜斌后道：“老黄，这个铃木贞一很狡猾。对于我们的想法，他早就有准备。其警戒极严，我们的侦察部队根本就无法渗透到他们的后面。虽然其四十联队主要兵力驻地查明白了，但是对于其炮兵阵地却一直无法摸清。”

“我们在下午激战的时候，虽然一直雪藏了大部分的炮兵，但铃木贞一并没有放松警惕。小鬼子的炮兵肯定是转移阵地了。妈的，这个铃木贞一真他妈的狡猾。老子付出了半个侦察连的代价，还没有能找到他的炮兵阵地。”

参谋看着马凤岐脸上有些阴寒的表情，小心地问：“旅长，侦察部队始终没有能查明日军炮兵动向，我们是不是还按照原定计划实施？”

听到参谋的话，马凤岐眼睛一瞪道：“干嘛不？对付不了鬼子炮兵，老子今天就拿鬼子的步兵开刀。给炮兵团长下令，除了留下两个连的一零五野炮营和一个火箭炮连，作为机动火力压制日军反击炮火之外。其余的炮兵，给我集中火力向着已经查明的日军驻地给老子狠狠的打。”

待参谋去传达命令后，马凤岐与黄胜斌从东门内的指挥部，匆匆的赶到双城东面城墙上，举起望远镜看向日军阵地。就在两个人刚刚赶到城墙上面，后面的炮兵已经按照命令开火射击。

伴随着独立二旅炮兵团长通过连接各个炮群电话中的一声令下，看着前面步兵作战已经整整憋了大半天的炮兵，将心中压制的火气全部宣泄到了炮弹上。将早已经抆的铮亮的炮弹，狠狠的塞进了炮膛之中。一发发炮弹随着各级指挥员的口令，射向了日军的阵地。

伴随着第一发炮弹出膛，整个双城县城内外响起了隆隆的炮声。七五山野炮、一百毫米榴弹炮、一零五野炮、一百二十毫米重迫击炮，各种炮弹的弹道划过夜空飞向日军阵地。尤其以零点六秒的时间差发射的一零七火箭炮弹，后面拖着的长长尾焰更是犹如流星一般划过夜空。

在这场火力打击之中，独立二旅的所有炮兵以及纵队配属的炮兵都参投入了进来。甚至就连旅直属防空连的二十毫米高炮，也将火炮拉到一线阵地后放平了炮身，对射对面的日军阵地就是一阵狂扫。

而准备火力压制的预备炮群，则日军反击炮火刚刚打响，便以凶猛的火力将日军的炮兵死死的压制住。在炮战开始不久，只装备了身管火炮的日军火炮，在射速上以及火力密集度上明显不是一零七多管火箭炮的对手。其反击炮火还没有来得及打出几发炮弹，就被一零七火箭炮的覆盖射击给压制住。

与此同时部署在前沿各阵地上的炮兵观测员，在各自选定的观察点的炮队镜面前仔细的观察着。通过步话机和有线电话，不断的修正着弹着点，尽最大的努力让炮弹准确的砸向日军。而并未撤回，潜伏在日军阵地前的侦察连，也不断将日军最新数据发给炮兵。

部署在城内的几个炮群，在观测员的引导之下，将密集的炮弹准确的砸向日军。而日军面临着这突如其来的炮火打击，被炸的七零八落损失惨重不说，还在短时间之内便陷入了混乱之中。

第581章 倒霉的二十五师团

马凤岐的战术意图成功了。丝毫没有防范的四十联队在突如其来的炮火打击面前，陷入了混乱。对于城内守军突然开始的大规模炮击，铃木贞一和庄司巽根本就没有防备。虽然做了严密的警戒和防范，但是这些防范却是防止对手夜袭的准备做的。

至于炮火打击，压根就没有做到防范。因为在整个白天的战斗之中，大部分时间之内，对手只是以中型迫击炮和九二步兵炮应战。偶尔只是在战局最危险的时候，才打出几发七十五毫米山炮弹。使得日军认为守军火力薄弱，根本就没有多少火炮，而且炮弹奇缺。

虽然铃木贞一和庄司巽在夜间休整后，做好了防止夜袭的准备，但是那是为了防止对手趁着夜色掩护大规模反击或是偷袭而准备的。至于对手的火力打击，则压根没有想过。

白天的火力贫弱的战斗给日军造成了一个假象，对手轻重机枪数量虽不少，但是火炮一类的重武器，却是只有迫击炮和数量很少的几门山炮和迫击炮、步兵炮。而且这些火炮的炮弹也不多，在战斗之中所起到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还不如是孔家窝棚一战时，守军的那两门已经被自己击毁的野炮带来的麻烦多。

等炮弹落到头上之后，才发觉对手那是缺少火力掩护。之前的火力贫弱，不过是一直在和自己打马虎眼。被卫兵死死的压在地上的铃木贞一从落在自己头上的炮弹密集程度，可以清楚的推算出对手对自己狂轰滥炸的炮兵，至少有三个以上的炮兵营。

除了没有防备对手居然有数量众多的炮兵之外，更为糟糕的是庄司巽大佐凭借在关内作战多年得出的经验，为了防止守军夜袭将部队的驻地收拢的很密集。在关内作战的时候，火力全面处于劣势的中国军队，经常在夜间发动夜袭以试图挽回白天失去的阵地。

而在缺乏重武器的对手面前，日军在夜间休息的时候为了防止对手可能发起的夜袭，经常将尽可能的在宿营的时候将部队收拢的很密集。此次在满洲作战，庄司巽大佐依旧全盘照搬了在关内作战时候的经验，将宿营地收拢的很密。

这种布置的好处就是如果遇到对手的夜袭，可以使全联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做出反应，不给对手头偷袭成功的机会。而坏处就是如果落下一发炮弹，带来的伤亡数字恐怕会远远大于分散宿营。

经过连续的赶路、作战，四十联队已经异常的疲劳。除了一线的警戒部队之外，其余的日军睡的很死。大部分的人在睡梦之中，便稀里糊涂的去见了他们的天照大神。由于日军宿营地过于密集，每一发落入日军营地的炮弹都会掀翻一顶甚至是几顶帐篷。

而对于日军来说，还有一个相当不幸的事情。那就是堆放为了能最快的突破对手的防线，二十五师团此次北上携带了大批的特种烟炮弹的帐篷，被一发射偏的一零五野炮弹给直接命中。被炮弹击中后殉爆的特种烟炮弹给日军带来了更大的损失。

慌乱之中没有找到自己防毒面具的日军这次搬起了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面子上。上千发殉爆特种烟炮弹和毒气筒，将日军自己熏倒下了一片。甚至这些殉爆的毒气炮弹，还波及到了旁边的炮兵阵地上。

四处蔓延的毒气，将日军炮兵弄的手忙脚乱。反击的炮火势头，一直上不去，反倒是因为反击时候一直隐藏的炮兵阵地暴露，在对手预备炮火横扫过来的时候损失惨重。三个炮兵中队，在凶猛的炮火打击之下短时间之内便丧失了战斗力。

虽然关东军敌情通报上早就已经讲明，对手有全套的防毒面具。特种烟能起到的作用不算太大，但为了能减小伤亡，铃木贞一还是携带了大批的特种烟炮弹。这些窒息性化学炮弹，在四十联队进攻孔家窝棚的时候就使用过。只不过因为苟再全的部队携带有完整的防毒面具，而没有起到铃木贞一期待的作用而已。

只是除了在心里面破口大骂狡猾的支那人之外，面对着在对手凶猛的火力打击之下，损失惨重的部队，炮兵联队又被死死的压制住，无法进行炮火反击。而化学炮弹又被对手命中，整个营地里面现在到处都是毒气的情况之下。哪怕是铃木贞一中将再心高气傲，却也只能下令撤退。只是在对手的火力打击之下，撤退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是尽管明知道在密集的炮火下撤退，遭受的损失会很大。但铃木贞一明白，要是不撤退，等守军发起趁势发起反击，自己的损失会更大。守军以如此猛烈的炮火袭击，总不该是无的放矢，就为了吓唬自己吧。

自己和樋口季一郎中将赌气是一回事。但是拿整个二十五师团的命运去做赌注，他铃木贞一自问没有那么大的手笔。现在撤退虽然要承受一些损失，但是总比重蹈十一师团的覆辙要好的太多。

铃木贞一趴在地上一边躲着似乎没完没了的炮火，一边对身边的参谋下令四十联队还有十四联队马上全线撤退。费了好大劲才在炮声中听明白他命令的参谋有些犹豫，但在师团长凌厉的目光之下，却是不敢在犹豫，冒着炮火派出传令兵分头去通知各中队撤退。

电话线早在第一次的炮弹落下时候就被炸断了，至于无线通讯日军还没有大手笔到给每一个中队都配上无线电台。而且各个大队的无线电现在还有多少能够起作用的，只有天知道。为了保险起见，参谋还是采取了最古老的方式，派出传令兵去通知撤退的命令。

等不知道他对面的马凤岐还真的就是在吓唬他的铃木贞一不管不顾的，连伤员都丢了一地的连滚带爬撤退到兰棱一线才收住脚。等天亮后，清点完损失的铃木贞一和庄司巽两个人简直是欲哭无泪。

不是炮火主要打击目标的十四联队倒还好一些，只丢掉了一个多中队。但四十联队就惨了，在这场炮火奇袭之中加加减减丢掉了将近一个大队的兵力不说，还有几个中队在撤退的时候跑散，近千人的兵力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轻机枪以上的武器基本上一件都没有带出来，全部丢光。

而最惨的是炮兵联队，除了在炮击之中损失惨重之外。因为牵引马匹被炮火炸死或是因为被殉爆的化学炮弹弄的中毒，几乎所有火炮全都扔在了双城外。也就是说二十五师团现在已经除了步枪之外，已经是刺手空拳。

让两个人更难接受的是，等跑到兰棱一线后，两个人才发现对手除了以小部队进行局部战术反击之外，压根就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战术反击。也就是说人家真的是虚张声势的在吓唬他们。

只是愤怒之余，在发现自己被耍了以及面对伤亡惨重部下后，短短时间之内便苍老了数十岁一般的铃木贞一却是打死也不敢在返回去了。老老实实的在兰棱一线等待第九师团的到来。

没有了火力上的优势，日军也是一样是没有牙齿的老虎。尤其在对手表现出坚强的作战意志以及几乎不逊色于日军的战术素养的情况之下，铃木贞一并不想去硬碰硬的打一场攻坚战。开玩笑，在绝对火力优势之下，面对少量的守军，还付出了将近一个大队的损失。若是没有了火力支援，去攻打一座县城，那损失恐怕就不是二十五师团能够承担的了。

不过跑到兰棱一线，并不代表二十五师团的厄运结束。就在二十五师团撤退到兰棱之后，还没有喘上一口气。在天色大亮后，兰棱这个在地图上只是一个点的不大平原地区的小集镇，便又一次陷入了铺天盖地的爆炸声。只是这回二十五师团享受到的热情招待，是来自天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