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吧,这件事最多也就到此为止。此战过后不管是重庆方面,还是战区司令部方面,都不会再下达任何清剿新四军的命令,至少不会公开下达。而且不管军委会是不是真的宣布新四军为叛军,陕北也不会按照军委会的意见行事。”
“眼下正值全国抗战,这个时候打内战军心、民心都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不要说国际影响,就是国内舆论上都够军委会受的。再说,眼下正是政府全力征求美援的时候,军委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大打出手的。”
“再说你剿的干净吗?他们的主力现在都在江北,皖南不过是一个军部加上几个团。他们不是国军,指挥部被打散了部队也就散了。长期独自作战的生涯,让其生存和发展的能力极强。独立作战的本事,也是国军远远无法相比的。”
“部队打散了,只要他们的组织在就还能聚起来。指挥部被消灭了,下属的部队依旧还能战斗和发展。其部队的独立生存和作战能力,以及组织之严密远在国军之上。就算我们吃掉了他们在皖南的部队,甚至就连伤到枝叶都算不上。”
“老弟你想想,一支能在深山老林,无粮无弹药无医药的情况之下,靠着吃野菜整整坚持三年,甚至还保留下上万人的军队,会是能被你轻易的消灭掉?对于这样的一支军队,单凭依靠军事手段,是无法彻底解决的。”
“你我都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但在中国你我这样的军人却是不吃香。在中国军人都不能算是单纯的军人,在领兵打仗的时候还得有政客的思维。而你我都不是那种人。老弟,听老哥一句话,适可而止得了。”
温鸣剑的话,让徐志勖不由的无语。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这位黄埔二期的老大哥,陷入了沉默。而温鸣剑看着发愣的徐志勖,却是无言的笑了笑。拍了拍这位小兄弟的肩膀,带着领取的弹药和物资,转身离开了。
作为广州大革命时期考入黄埔军校第二期,参加过东征、北伐,以及当年国共分裂的他,经历要比面前这个黄埔五期的小弟弟丰富的多。两党之间的情况,也知道的多。对于他来说,虽然很多事情不能明言,但是点到为止还是可以的。
他是潇洒的挥了挥了袖子,徐志勖呆立了好大一会却是摇了摇头没有想明白。温鸣剑的话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但上官云相这位集团军总司令的命令归执行还得执行。自己是三十二集团军的参谋长,不是他二十五军的参谋长。
除了监视下属、分化的各个杂牌部队之外,还得履行自己必要的职责。不能像这位黄埔二期,在二十五军任副军长的老大哥那样活的潇洒。作为副军长,除了监视杂牌出身的军长之外。有些事情他想不插手,就可以不插手,不理会那位东北军出身的军长指挥。
像这次二十五军的军长曾经要求他赶赴五十二师坐镇指挥,他一句身体不适就轻飘飘的回绝了。那位虽是保定军校八期毕业,但却是东北军这样一类杂牌军出身军长却拿他无可奈何。但自己却是不行,至少无法像他那样置身事外。
回到参谋处,将那位集团军总司令的各道命令下发给各师之后。徐志勖看着眼前的大幅地图,却是苦笑摇头。这么一改变部署,原来紧密的包围圈却是成了一张什么都捉不住的漏网。
看着一边看地图,一边苦笑摇头的徐志勖,一边的三十二集团军副参谋长张襄葆道:“参座,我看您有些眉头不展,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是不是跟刚刚会议上总座重新调整部署有关?您还是认为总座的这个部署有漏洞?”
听到张襄葆自己这个在三十二集团军的绝对心腹的问话,正在标图的徐志勖语带怒意的道:“在已经失去敌人的踪迹的情况之下,只是凭借一部电台的讯号,就判断敌军的位置。恐怕全世界的军队也没有一家这么干的。”
“将整个集团军以及配属的部队全部调集南下,几乎让开了整个北上的路线。这岂不是自拆门墙?他真当人家不通军事啊?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凭什么让人家按照上报的行动路线走。”
“进入旌德一线的好处的确是明摆着,但谁都不是瞎子。他们能看出来,我们难道就看不出来?他们那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泥腿子出身的参谋,还能比的上我们这些中央军校毕业的参谋?”
“我们能看出来进入旌德的好处,他们不会预想不到。难道他们就不担心我们调集部队在旌德等着他们?战场之上用兵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人家都能想到在进入旌德后,我们会如何行动,为什么还要往里面钻?”
“就算他想调集重兵,但也不能将第二游击区的兵力全部调走南下?至少也应该留下独立三十三旅,以便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截击南下只是虚晃一枪的新四军。按照他的这个新部署,网张的是挺大,但恐怕连一条小鱼都捞不到。”
徐志勖的怒意,却是让张襄葆一愣。但老奸巨猾,一向以明哲保身为要的张襄葆却没有直接回答徐志勖的话。对于他来说,尽管和徐志勖都是中央军嫡系出身,正儿八经的黄埔毕业生。但有些话,同样不能说。尤其是在这种涉及到总司令与参谋长之间矛盾的事情。
但作为徐志勖的爱将,到二十五集团军任副参谋长又是这个黄埔学长点名要过来的。张襄葆对于徐志勖的话,却不能不回应。沉默良久,他才道:“参座,既然总座已经做出部署调整,我们这些做幕僚的也尽人事、听天命吧。”
“国军中的惯例您还不清楚吗?参谋长只是一个听命于长官的幕僚长而已,并没有实地指挥部队作战的权利。他当总座既然已经定下作战计划,那么我们作为幕僚还是服从为好。再说您还不知道咱们这位长官吗?权势对于他来说,比命根子还重要。”
“为人又固执的紧,他能听进谁的劝说?你在会上不是也是想法子劝说了吗?可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不听?您又何必多费口舌?反正这次要是让皖南的新四军给跑了,军委会也饶不了他。”
相对于温鸣剑的那些话,张襄葆的劝说让徐志勖好过了一些。再加上之前温鸣剑的那些劝说,让徐志勖也就彻底的打消去改变上官云相想法的念头。将手中的红蓝铅笔往地图上一扔,有些沮丧的道:“你说的对,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713章 中央来电
对于发生在三十二集团军总部内的这场争论,此时正在率部南下旌德的杨震自然不会知道,更不知道他的诱敌行动已经起到作用。在他一再有意暴露电台信号的引诱之下,三十二集团军已经在黄子山一线调集重兵,准备进山清剿。
并几乎倾其所有,调集重兵南下旌德,封锁旌德与泾县交界地带。对于他来说,怎么能吸引更多的三战区部队到自己周围,尽可能减小已经疲惫不堪,伤亡不轻的主力北上可能遇到的拦截更为重要。
因为他很清楚,在四十师失去主力的踪迹之后,三战区肯定会调集驻扎在宣城、宁国一线的第二游击区在主力北上的必经路线上设防。这条路线东有南漪湖大片的水面,西有驻扎芜湖境内,并已经封锁城固湖至高淳一线的日伪军。
而且过了水阳江,就是南漪湖平原地带。如果不能在第二游击区反应过来之前,通过这片平原地形,军部与主力将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如果不是南漪湖东南方向的郎溪是第二游击区的核心地带,杨震根本就不会选择走湖北。
驻扎南漪湖以北芜湖境内的伪绥靖军第二团并不在杨震的担心范围之内。这个绥靖军第二团虽然都是日军转交缴获的国军装备,可以用的上精良来形容。但作为投敌前不过是地方一些土着武装和国军被打散的散兵游勇编组而成的伪军,战斗力并不强。
此时国军还没有出现成建制投降成为伪军的事情,汪伪政府又是刚刚粉墨登场,还没有来得及整编伪军。江南伪军的战斗力普遍都不强。不仅无法与由日本人一手组建、训练,甚至相当一部分军官本身就是日本人的伪满军相比。就连华北的伪军,战斗力都要高于其一个档次。
即便这个伪绥靖军第二团是其所谓的苏浙皖绥靖军的精锐,但用来站站岗、守守大门、吓唬一下老百姓还可以。要想以一个团去与军部、主力硬拼,这个绥靖军第二团至少还得好好的练练。
真正让杨震担心的驻扎在芜湖至南京一线,拱卫侵华日军总司令部所在地南京的日军十五师团。这个十五师团虽然是三八年才组建的特设师团,但由于眼下的日军正是最鼎盛的时候,所以其装备和战斗力在整个侵华日军之中,虽比不上那些老牌师团但也算是佼佼者。远不是战争后期组建的那些兵员老的老、小的小,连最基本的步枪都配置不全的特设师团。
作为用于攻城略地的野战师团,其装备齐全兵力雄厚。师团下属三个野战步兵联队,一个野炮联队。在驻守华东的十三军中,绝对是一流。其师团长熊谷敬一中将作风凶悍、狡诈,极为善于用兵。
对于日军来说,虽还是以正面攻城略地为主,但新四军在其占领区的游击战也让其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尤其对于其以战养战的计划,威胁极大。中国人自相残杀,对于日本人来说自然是乐见其成。如果在这场同室抄戈之中,三战区未能尽全功,相信不会介意出手帮上一把的。
即彻底的消灭了作为心腹之患的新四军,又在中国人内部制造了一个不浅裂痕。同时给人一种在对付新四军的问题上,国民政府与日军并无分歧的感觉。这种一举三得的事情,日本人绝对不会错过。
其实杨震也知道,要说三战区与侵华日军公开联手剿灭新四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三战区没有这么蠢,国民政府军委会更没有这么蠢。这个时候,会与日军公开联手。但是由于相同的目的,双方其实已经不经意的实现了战略的配合。
以日本人对国军的情报收集能力来说,三战区这么大的举动,他们不会察觉不到。而此时国共双方之间的微妙关系,他们同样也很清楚。借此机会,让中国人自相残杀削弱抵抗力量,无论是双方出于什么意图,都是日本人乐观其成的。
一旦驻南京以及外围高淳、句容、溧水、金坛一线的日军十五师团出动。面对火力、装备、战斗力都占据绝对优势,机动性能极强的日军。又处于在南漪湖以北的平原地带上,师老兵疲、兵力也不足的主力,都将很难应对。这也是杨震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不愿意走湖北的原因。
但第二游击区那位搞摩抆老手的黄埔一期的总指挥老奸巨猾,即便自己调动了皖南三战区主力南下,也不会按照三十二集团军总部的命令,倾尽全力南下。手中现在还有一个师、一个独立旅,外加一个江南挺进第二纵队以及部分忠义救国军的他,至少会在身边放上几个团的兵力。
原因很简单,他的第二游击区辖区,不仅与水西一线的新四军根据地接壤,更跟高淳一线的日军接壤。虽说配合三十二集团军吃掉皖南新四军,他并非不情愿。但他也不会冒着被日本人趁虚而入,捣毁自己老巢风险而倾巢出动的。作为一员老将,他不会不在身边留下一支保命本钱的。
现在跟随军部行动的部队,只有四个团的兵力。而且苦战之余,伤亡不轻。部队长途行军、作战也已经异常的疲劳。那里的地形又是一马平川,水网密布的地带。军部的非战斗人员又多,这个时候去经过人家的老巢,并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办法。
所以杨震一方面命令军部和主力,走南漪湖北岸。这里地形虽然狭窄,但是位于日占区与第二游击区交界地带。那一带,第二游击区的兵力部署相对薄弱。即便发现军部和主力的行踪,那位第二游击区的总指挥,不会冒着这个时候与日伪军冲突的危险,把手中的本钱全部派出去堵截的。
就算日军十五师团出动部分兵力进行堵截,但是南漪湖北岸还有苏南部队可以配合作战。而且那条路线曾经是沟通新四军的一个秘密交通线。那里的群众基础还是不错的,征集到足够的渡船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必要的时候,退入南漪湖利用那里茂盛的芦苇从作为掩护。或是利用湖面撤离,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但这有一个先决的条件,就是自己要能尽可能多的将第二游击区的兵力吸引南下,给军部快速的通过创造条件。否则一旦拖延,甚至不用第二游击区出动主力,芜湖一线的日伪军趁火打劫的可能会相当的大。
尽管明知道自己此举将会陷自己于险境,但杨震的南下行动虽然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却是始终有些不紧不慢。甚至在临进入旌德境内与从浙西赶来增援,只赶到旌德一线,还未的及北上。
此时却被手忙脚乱的上官云相抓了壮丁,就地北上参加围剿的六十二师三六八团打了一仗。在趁着三六八团主力还未能赶到的战机,利用伏击战吃掉了的一个先头连。在款待了被俘的三六八团先头连战俘一顿炒米后,杨震以行军作战,无法携带俘虏为名,将这些战俘全部就地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