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曾!”卫恒沉声道,气息微微有些不稳,“她只是我名份上的妻子,仅此而已!”
卫华又盯着他瞧了半晌,直瞧得卫恒避过她的目光,看向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阿姊既已道完了喜,还请早些回宫,免得陛下挂念。”
他这句逐客令,让卫华脸色更是难看,反朝室内走了几步,端坐在上首,唇边挂着一抹冷笑,“贺礼还未送上,阿姊怎好这就回宫。”
“我知道子恒是盼着早些和你这千娇百媚的新妇洞房花烛,但再是心急,也最好先看过阿姊送你的这份贺礼再说。”
她抬掌轻拍两下,温媪带着一名府中的青衣婢子躬身走了进来。
“这婢子曾是母亲院中的女婢,如今在府里后园专司洒扫之责。前几日,她无意中听到了些话,子恒不妨听上一听。”
那婢子已有些年纪,恭恭敬敬地朝卫恒行了一礼,跪伏于地道:“老奴前日洒扫后园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婢女闲话,议论三公子您和六公子的亲事。”
“一个说,明明她家六公子对甄夫人倾慕已久,两人情投意和,几番求丞相许婚,丞相不许也就罢了,为何偏要将甄夫人许给三公子?还有那甄夫人,明明心悦他家六公子,竟能舍却心悦之人,反去嫁给三公子,做了心上人的嫂嫂。”
“另一个道,正因甄夫人心悦六公子,才甘愿嫁于三公子为妻。她心知自家姨母为了给六公子找个强势的妻族好谋夺世子之位,定然不会让她做六公子的新妇,倒不如先嫁到三公子这边,亦能为六公子谋求世子之位出上一份心力。”
“头一个又道,王后为了能让她亲生的儿子立为世子,操碎了心。只怕还是王后亲自这样劝甄夫人的,只要六公子被立为世子,说不得有朝一日,那甄夫人仍能回到六公子身边,反正她已嫁过两回人了,不在乎再多嫁这一次。”
那青衣女婢看上去已有了些年纪,口舌却极是利落,“想必公子也听出来了,这两个婢女,一个是金乡郡主的贴身侍女,另一个则是六公子书房侍候笔墨的女婢。”
“这些话老奴是五日前听到的。若是三公子觉得婢子们的话不可信。三日前,老奴还听到了甄夫人同金乡郡主和四少夫人何氏的几句对答。”
那老婢直到此时才转过眼珠,好似终于发现这室内多了一人,看了我一眼,
她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因这些时日,金乡郡主和何夫人同甄夫人过往甚密,老奴便留了个心,那日果然听到甄夫人向她二人求教。何夫人便向甄夫人传授了些房中之秘,教给她好些侍候男人的法儿,说只消在卧榻之间将男子迷的神魂颠倒,那便等于将他牢牢拿捏在手心一般。”
“金乡郡主则教甄夫人如何从夫君口中套话,打探公子这边公务上的隐秘,日常和丞相帐下哪些臣子走动过密,再如何将这些打探到的消息传递给六公子那边知道。”
这老婢瞧着相貌平平,不苟言笑,如个木偶人一般。一开口,却是功力不凡,硬生生将这番谎话描摩的足可以假乱真。
金乡郡主和卫玟身边的婢女是否那样乱发议论,我不知道,但这老婢后来所说,什么我主动求金乡郡主和何氏对我面授机宜并欣然道谢,却全是信口开河的污蔑。
卫华这是怕卫恒会被我这女色所迷,才故意在我们新婚之夜,送了我这样一份贺礼,她要在卫恒心里再种上一根刺,让我这个心怀二心、私通外人来算计亲夫的女人,在他心里再翻不起丁点浪花来。
其实她大可不必自降身份,用这等下作手段来诬蔑于我,无需她添油加醋,我在卫恒心里早已永无翻身之日。
许是曾经经历过一次,当这盆脏水再泼到我身上时,我竟没有多少愤怒,一脸平静地看向卫恒。
他的脸上阴云密布,黑的似能拧出墨汁来。可当他开口时,他仍在维护他的妻子。
“这是子恒的家事,就不劳长姊费心了。既然这老婢耳朵这般有用,待在府中,实在是屈才了,长姊不妨将她带到宫中去洒扫宫院,只怕能替长姊偷听到更多隐密。毕竟长姊如今的战场在宫中,而非我卫府。”
“长姊这就请回吧,恕子恒不送!”
“你——”卫华气得指着他鼻尖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卫华连说三个好字,“这就是我一手带大的亲弟弟。”裙裾一甩,愤然离去。
温媪看着她的背影,又转而看向我和卫恒,似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躬身行了个礼,快步追着卫华而去。
我抬手理了理衣领,指尖轻轻掠过咽喉处。下一刻,卫恒那双大手便会扼住我的脖子了。
拜他那番维护之言所赐,我终于想起了前世这一幕的情景。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小天使们果然猜到了正确答案,没错,就是傅粉何郎——何宴啦!请查收您的红包!
咱们前头说过曹霸霸除了好、人、妻外,还很喜欢喜当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除了尹氏带来的何宴外,还有杜氏带来的秦朗,把他们当自家娃一样养,还动不动跟人炫耀,这世上还有像我这么喜欢拖油瓶的吗?曹霸霸果然威武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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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温酒
前一世,卫恒亦是这般维护于我,让我又惊又喜,不敢置信。
他不信那些对我的污蔑之辞,他信我!他居然会为了我,不惜反驳他的亲姐姐。
那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初遇时的卫恒,心中对我毫无芥蒂,只有温柔关切。
我终究没有错看他,他到底是个君子,一旦决定与我订下今生盟誓,便视我为他的妻子,与他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只要我好生做他的妻子,他的夫人,孝敬长辈、体贴夫君、管家理事、操持内务,让他无后顾之忧,他会待我好的,一如初见。
可是下一秒,我满心的欢喜与热望便被一盆冰棱砸得锥心刺骨,冷彻心肺。
卫华一走,我满目含情地看向他,正欲谢他对我的维护之情。他已经一步跨到我面前,双手卡住我的喉咙,将我提了起来。
“甄弗,我不管是你存了什么心思嫁给我,若还想做我卫某的夫人,便收起你那些鬼祟伎俩。”他目中怒火翻腾,手下渐渐收紧。
我完全呼吸不得,肺中渐觉痛楚,似是被他目中怒火灼出无数伤口,再难愈合。
“我说过,若你安心做我的夫人,我会对你好的。但你若是再敢和外人勾结,背叛于我,我不介意做一回鳏夫。”
他丢下这句狠话,摔门而去,我踉跄着坐倒在地,看着一室烛影摇红,还有喜案上那一杯尚未喝完的合卺酒,泪流满面。
我的洞房花烛之夜,没有郎情妾意、鱼水之欢,有的……只是被污蔑而无法辩白的委屈,还有独守空房,彻夜难眠的冷寂与绝望。
前世的伤痛漫卷而过,我微一闭眼,再抬首看向卫恒时,已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无波无澜地看着他,静静等着他的翻脸发作。
他果然伸出了手,却不是伸向我的脖颈,而是端起喜案上那两片匏瓜,径直放到烛火上方。
“耽搁了这许久,这酒都有些凉了,待我为夫人温酒。”
我不由一怔,有些回不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拿烛火温酒,“方才听了那许多话,这酒已凉,将军的心就不发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