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看到那麻沸散,我就意识到,你多半是服了这药假死。若不是荀渊和尹平那两个狗东西把我迷晕了,将你的身子偷偷运出宫去安葬,哪会有后面这些事,你便不会又受这一番劫难。我压根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亲眼看着你醒过来,让你醒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为夫。”
我微微一笑,想不到他在这事上倒是聪敏的很。
“其实我日只服了三分之一的药量,原本应该只过四个时辰便醒过来的,可哪知竟是过了足足三天才醒来。”
卫恒的声音里透着十二分的后怕,“幸好你只服了三分之一的药量,我问过太医,太医说许是因为你有孕在身的缘故,才会过了那许久才醒来。若是你再多服些药量的话,只怕……”
他没敢再说下去,我却悚然一惊,“太医可说,这麻沸散对胎儿可会有什么不好?
“那倒没有,只是假死的时间长了,会使母体过于衰弱,便有可能会保不住孩子。”
我却仍是懊恼道:“若我早知有孕,无论如何都不会服这麻沸散假死的。”
卫恒忙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我那时鬼迷心窍,也不会受奸人毒计蒙蔽,压根就不会有后头这么多的波折,让你吃这么多苦。”
我瞪了他一眼,“自然都是你不好,我受这些劫难倒也罢了,可若是我的孩子再因此离我而去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卫恒声音低沉,“若真如此,别说你不会原谅我,就连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他端过那碗安胎药,又试了试的冷热,“这药已经不烫了,我先喂你喝药。”
第127章 结局(中)
喂我喝完了药, 卫恒端水给我漱了口, 又献宝一般地给我捧上一盒蜜饯来。
我扫了一眼, 故意问他,“怎的不见陛下亲手为我做的那盒西极石蜜呢?”
卫恒苦笑道:“一想到你当时对我说的那句话, 直到现在, 我这心中还有阴影, 见不得那西极石蜜。”
他将温热的大掌覆在我的小腹上,“阿洛, 我知道这孩子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他不光是你失去过一次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曾失去过的第一个孩子。”
我心弦轻颤, 他终于要和我说到前世了。
“说来你或许不信, 其实你我上辈子也是夫妻。就在我以为你是真的服毒而死后,我只觉心胆俱裂,便是万箭穿心、五马分尸都比不上那种锥心之痛。”
“因为那并不是我第一次经历这种巨痛, 就在那一瞬间,我才猛然忆起前世时你也是这样离我而去, 前世如此,好容易今生重来一回,我竟是又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
我躺在他怀里, 静静地听他又将前世的那些过往同我讲了一遍,虽然有些情景我已然亲眼见过,可是听他亲口再讲一遍, 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因为他在讲述这些前尘往事的时候, 终于将他那时没有对我说出口的爱意与歉意全都合盘托出。
“前世的时候, 咱们一共有过三个孩子。你怀头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不知道,轻推了你一下,害你被绊倒在地,若非我那姐姐卫华命人给你下药,那孩子是能保住的。你没了孩子日夜伤心,其实我那时亦是夜夜难以入眠,明明担心你,却又不敢去看你,只好夜夜站在你的窗外……”
“我那时明明对你一见倾心,却因为你姨母的缘故,硬是不肯承认心底对你的爱,既不愿你嫁旁人,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不能尽情的疼爱于你,反倒总是在你面前冷着一张脸。虽然气愤长姐害了咱们的孩子,严惩了她,却又不愿让你知道,怕你知道了后会迁怒于我。”
“现下想来,我那时总怪你对我疏离冷淡,实是我先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却还要怪你不肯同我亲近。却是忘了,我有我男人的尊严,你也有你世家贵女的骄傲。”
“所以前世我这嫉妒成狂的心结便越发的严重,同你做了七年的夫妻,却是恩爱的时候少,怨怼的时候多,生生和所爱之人成了一对怨偶。”
“到了后来,更是比今世还要蠢,中了那吴家兄妹的奸计,竟怀疑琮儿不是我的亲生骨肉,害得你为了自证清白,竟然自尽而死。”
他顿了顿,犹疑道:“我那时虽对你的自尽心存疑虑,你怎可能舍得下琮儿?可一来伤心太过,心灰意冷之下只想随你而去,二来身子再也撑持不住,只得让尹平替我去查寻真相,也不知后来查得如何。可从今生推断,只怕前世也是那吴良兄妹和温媪从中弄鬼,让你我夫妻失和,害了你的性命。”
我幽幽道:“这么说来,前世里,陛下竟是比这一世还要对我不起?”
卫恒忙道:“所以上苍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让这一切重来,偏又小气的只肯给我一个噩梦示警,却不肯将前世所有的记忆都给我,让我险些又重蹈覆辙,还好一切还不晚,你终于平安无事,咱们的孩子也平安无事,让我可以用接下来的余生好生补偿你们母子!”
“至于那些胆敢害你,亦是害了我之人,朕定不会放过他们。吴宛那贱人,已在逃往幽州的路上被朕的人抓住,朕都听嫂嫂说了,这女子心地这般歹毒,竟妄想伤你性命,朕已命人准备了数十份大礼给她,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生在这世上。”
“至于吴良,朕一发现程熙并未将你带往幽州,便顾不上亲去拿他,只派了人去幽州捉他,先赶过来救你。”
“陛下怎么知道我未被带到幽州去?程熙一路上都在故布疑阵。”
卫恒有些感慨道:“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幸好你服了那麻沸散后又吃了一颗我送你的西极石蜜。”
见我面露不解,卫恒慢慢同我解释道:“那日我被荀渊他们用安神香迷晕了后,因总惦记着那麻沸散的假死之效,便早醒了足有一个时辰,一见你不见了,说是已被装殓送出城外,我便连夜出城去找,这才知道,那荀渊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将你偷偷带回他的别院里去,竟还没能守护好你,将你给弄丢了!”
“再一路找去,虽及时救了你嫂嫂,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抢在程熙之前先将你救回来,想不到那厮竟然没死,还跟吴良狼狈为奸。又是多亏了仓公的那本《苇叶集》,解了你嫂嫂箭上所中的毒,初时我也是往幽州去追的,可是追到半道,我带去的两只黄犬却朝并州方向追了过来。”
“黄犬?”卫恒怎么会想到要带两只黄犬去帮他引路寻我?
“你不是曾夸我送你的西极石蜜有桂花甜香的味道吗?也不知是不是因和麻沸散同服的缘故,在你假死之后,你身上那桂花甜香的味道竟是经久不散,我便特意带了那两只黄犬去寻你,幸好有了它们,才能这么快寻到你真正的踪迹。否则,我还不知再过多久才能这般将你抱在怀里,一诉衷肠。”
卫恒凝视我的双眼,认真地道:“阿洛,上苍总算待咱们夫妻不薄,或许念在朕是天子的份上,又或许是念在我这一腔痴情的份上,便又给了咱们一次机会。虽仍是历尽波折,但总归是有惊无险,如今,咱们把这些磨难都受完了,往后等着咱们的,便只会是恩爱缠绵,甜甜蜜蜜,朕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我白了他一眼,凉凉地道:“陛下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你我往后就再无波折了?远的不说,就拿这回我又被程熙掳走,回头若是又有哪个人说我曾和前夫同行了十余天,早已失了清白,再被人质疑一次皇嗣的血脉,陛下又当如何?”
卫恒直接单膝跪倒在我床前,“事不过三,朕以天子之尊发誓,我卫恒已经犯了两次蠢了,再不会有第三次。不用阿洛教我,我亦知,前世的痛失所爱,这一世的横生波折,皆因我心魔作祟,对你不够信任之故。”
“我总是担心,你会不会如父王和世人那样,总觉得子文才高八斗,文采风流,远胜于我,会更喜欢他些……我看似是这天下至尊,立在万人之上的男人,理应自信满满,可在我心底,却是生怕我会被我的弟弟给比下去。”
“那现在呢?陛下可还有这等担心?”
卫恒忽然笑道:“竟是比先前更是担心了。之前我只担心子文一人,如今才发现,许是朕的皇后太过美好,不但程熙那狗贼念念不忘,就连向来对朕忠心耿耿的荀渊竟也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我亦笑问他,“那陛下打算拿妾这等红颜祸水如何处置?”
卫恒忙道:“谁说你是红颜祸水,朕的阿洛生得人美心善,那是上苍对朕的厚赐,要怪只怪那些人不该生出非份之想。朕的皇后温婉端雅、丽质动人,这般招人喜爱,朕能怎么办?与其在那里犯蠢的吃干醋,自然是要对皇后更加的体贴温柔、百般讨好,三千宠爱在一身,用爱留住阿洛的心,做这世上最最疼宠爱妻的夫君,到那时,朕看谁还有自信敢跟朕抢皇后?”
我这才嫣然一笑,朝他伸出手道:“陛下快些平身吧,再跪下去,妾会心疼的。”
卫恒扑过来将我抱住,轻点我鼻尖道:“叫你夫君什么?往后在你面前,没有什么大齐天子,只有你的夫君卫子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