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2)

打开房门,钱国盛一边往东屋走一边喊了一句:“娘。”

顿时哭天喊地的嚎叫声响起来,钱国盛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头,把耳朵眼里的棉花掏了出来,又往里加了点棉花塞了回去,感受了下效果,这才又迈步往里走。

一家人都进了屋,钱老太太坐在炕上,钱国成坐在他妈斜后方,一副怂了吧唧的样子。

钱国盛进屋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就往门口的凳子上一坐,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钱佳宁的大娘赵秀娥见状险些没笑出来,想不到这老实人反抗起来也挺有能耐,居然还知道往耳朵里塞棉花。

钱老太太见二儿子低着头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你看你弟弟被打成什么样了?你居然就忍心看着?你说说你弟重要还是钱重要?”

钱国盛低着头,毫无反应。

钱老太太见钱国盛没有像以往露出内疚不安的神色,反而一直坐在那发愣,气的伸开腿脱下了脚上的绣花鞋。

钱佳宁见状连忙拿起旁边柜子上的苍蝇拍,当老太太把绣花鞋扔过来的时候,一苍蝇拍给抽了回去,正好砸在钱国成的脑门上,直接给他打了个跟头。

手里捏着老太太厚厚的千层底,钱国成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娘,你这鞋底装了钢板吗?咋这么硬呢?”

钱老太太连忙回头去看,只见儿子额头上红了一片,一个肉眼可见的包慢慢的鼓了起来,当即心疼的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

☆、第33章 第 33 章(捉虫)

钱佳宁看着奶奶捂着钱国成的脑袋又是吹又是摸的直乐, 她拿手指头捏了捏钱家锋的耳朵笑着说道:“我弟去年磕破头我妈都没这个模样。”

“你还敢说。”钱老太太气势汹汹地转过头:“你这死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能……”钱老太太看着钱佳宁手里的苍蝇拍一时卡壳了:“怎么能……怎么能用苍蝇拍把鞋抽回来呢?你瞅给你小叔打的。”

“不抽回去怎么办?”钱佳宁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不抽回去你那鞋就砸着我爸了。怎么, 我小叔是你儿子,我爸就不是?”她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一脸惊惧地看着钱老太太:“难道我爸是我爷爷年轻时候和外面女人生的, 所以你才这么不待见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这个死丫头!”钱老太太坐炕上气坏了, 她看着一直低头无动于衷的二儿子,气急败坏地喊道:“钱国盛,你看你养的好闺女。”

钱国盛低着头, 嘴里嘀嘀咕咕的,要是耳朵尖准能听见他在嘀咕:“我听不见,我啥也听不见。”

钱佳宁唇瓣微微弯了起来, 对钱国盛的做法很满意。

钱国盛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钱家大姐钱国华虽然是女孩,但是作为一个孩子还是挺受疼爱的,钱国华又是个爽利的性子,七八岁就能把家里外头收拾的利利索索的, 因为她特别能干、性子又强硬,钱老太太从来都不敢为难她,有事还喜欢和她商量商量。长子钱国茂更不用说, 那是家里支撑门户给父母养老的,那在家里是不一样的存在。

而钱国盛从小就不爱说话, 性格温吞, 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吭声, 曾经还有邻居嘀咕这莫不是个傻子吧。后来钱家老两口发现钱国盛虽然不是傻子, 但也不是伶俐的,比如说他自己就一个窝头填肚子,还能掰给吃不上饭的邻居大半个,气的钱老太太揍了他一顿后每次只给他半个窝头,省的他糟蹋东西。有能干的长子长女在,钱国盛在父母眼中就和隐身人一样,只给他些饭食饿不死就行了,但多余的关爱那是想都别想的。

钱国成和钱国盛差了好几岁,彼时钱国茂都能下地干活了,钱国盛也能拎着筐去捡麦穗,因此钱国成一出生就没饿肚子。再加上有父母疼着,好吃的好喝的养着,钱国成长的白白嫩嫩胖乎乎的,特别招人喜欢。不管钱老太太多累,回来一看到小儿子就乐的眉开眼笑的,而钱国盛此时就只能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看着爹妈对弟弟笑,而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得到过那样的笑容。

老实巴交的钱国盛长大了,他看着憨憨的,但是学习吃苦干活也肯下力,在没有人帮衬的情况下,自己通过了棉纺厂的招工考试,这时候家人才发现原来这个二小子不傻呀。

刚刚考上工厂时,钱国盛还享受了几个月爹妈的温暖关爱,可随着在工会的牵线下他和李婉珍处对象后,钱老太太再一次冷漠起来,因为钱国盛的工资不肯全部交钱老太了。钱老太太当时也是又哭又闹了一大场,但是从未反抗的钱国盛这次却没有妥协,他说他要攒钱养活老婆孩子,不能把钱都给家里。

老实人执拗起来十分可怕,即使老太太都说要上吊他也没多拿出一分,宁愿跪在地上被钱老太太打破头,也不肯把钱交出来。

就因为这件事,虽然结婚后钱国盛每个月都得拿五分之一的工资买东西送到家里,但李婉珍从来不吭声。后来等钱国成长大了开始时不时的问他哥借钱,从一开始的五毛一块,到后来的五块十块。因为钱国盛两口子加起来工资不少,这点钱不影响生活质量,所以李婉珍也没说话。她是见过老太太作天作地时候的样子的,她知道自己干不过那个戏精老太太,所以干脆花钱买平安,不过给出的钱她都一笔一笔记着,早晚拿这个和钱国成算账。

钱佳宁就是知道自己亲爹当年在结婚后拒绝把工资全部上交的事,所以觉得他还有救,起码不是那种唯母是从的愚孝男。再加上这些年他把自己和弟弟捧在手心里疼,自己吃不好喝不好也要先紧着孩子,她就硬不下心肠对钱国盛不管不问。

好在钱国盛不是那种没救的人,钱佳宁这些日子每天晚上给他洗脑一个小时,把他的自以为是全部打碎费尽心思重塑他的三观,让他了解什么是大家什么是小家,让他知道什么是为人处事的底线,让他明白并不是老人的什么话都听才叫孝顺。

在钱佳宁反复的絮叨中,钱国盛一天比一天羞愧一天比一天脸红,钱佳宁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只欠一个时机让钱国盛彻底看明白他这些年帮衬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钱佳宁没想到时机来的这么快,他们刚一回镇上就撞到了欠了大笔赌债的钱国成。他理直气壮的让钱国盛还钱,还威胁要卖钱佳宁抵债。钱国盛心里越来越凉,他知道钱佳宁说的都是真的,他的隐忍退让造就了今天钱国成的无法无天。

可看到钱国成和那几个人一起倒在树下,习惯性的心疼又从心底冒了出来。可是他刚提了一嘴送钱国成回家后,钱佳宁又毫不留情的怼了他,他这才反应过来,钱国成都想卖自己闺女了,自己居然还心疼他,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钱国盛很羞愧,也觉得自己很没用,连一个十几岁孩子都看明白的事他糊涂了一辈子。他更觉得对不起钱佳宁,是自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才让她一个女孩挡到了自己面前,去收拾自己因为心软造成的烂摊子。

想起每天早上五点起来练拳的钱佳宁,想起那本卷边的《少林拳法大全》,钱国盛特别难受,要是自己强硬,哪用的着一个女孩练拳来保护自己。

钱国盛被自责淹没,所以钱佳宁让她装傻闭嘴,他就照做,即使老太太骂他哭闹他也没有抬头。钱国盛心里明白,他这辈子对的起老太太对的起钱国成,对不起的是老婆孩子。

谩骂声不绝于耳,小小的棉花并不能抵挡这样的噪音,但钱国成依然低着头,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钱老太太气呼呼的骂了半天,却见孙女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两个儿媳靠在一边的墙上面无表情,而自己那个蠢儿子低着头也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这些人没一个把自己放眼里的。

钱老太太忍不住脱下另一只鞋,使劲地敲了敲炕:“我说话呢,你们没听见?”

“听见了!”钱佳宁掏了掏耳朵:“我们又没聋。”

钱老太太瞪了眼钱佳宁没搭理她,使劲朝钱国盛喊:“老二,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给不给你弟弟还钱。”

钱佳宁看了眼不肯抬头的钱国盛,凉凉地说道:“凭什么让我爸还呀?他又不是我爸的儿子,要不你让他找我爷爷要钱去。”

钱老太太嘴都气歪了:“你爷爷早死八百年了……”说完这句话,老太太的眼圈就红了:“要是你爷爷今天还在,我们孤儿寡母的就不会遭这欺负!”

看着钱老太太坐在炕上拍着腿痛哭,钱佳宁忍不住笑了:“奶,照您这么说,你和我爹其实也算孤儿寡母。”

“嗝!”老太太的嚎叫生生的止住了,因为闭嘴太快倒灌了空气还打了个嗝。

钱佳宁生怕气不着她,指了指在门口偷看的钱国茂:“我大爷也算。”

老太太气急败坏地拿鞋底敲了敲炕:“我跟你这死丫头片子说不着,我在问你爸,你给我闭上你的嘴。”

“可是你问我爸也问不着呀。”钱佳宁忽然露出一副懊恼的语气:“这事整的,我忘了和奶说了,我们家现在是我管家,我爸说的不算。”

钱佳宁露出灿烂的笑容,把钱国盛拽了起来,翻出他两个口袋,里面干干净净的连个一分钱钢镚都没有。李婉珍连忙配合闺女也掏出口袋,看到里面的洞还不忘和赵秀娥说道:“你看我兜破了个洞,一会借你针线使使。”

钱佳宁从背上拿下来书包,从里面掏了一把大团结出来,打眼一看就知道不少于十张:“钱都在我这里。”

钱老太太见状顿时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把钱给我!”说完还推了钱国成一把:“坐这干啥呢,赶紧去拿钱去。”钱国成看了钱佳宁一眼,有些惧怕地摇了摇头,坐在炕上不肯动地方。

钱佳宁把钱放回书包里,又背在了背上,慢条斯理地冲着钱老太太露出了小白牙:“不行呢,这可是我和我弟上学的钱。奶,你看这里除了你,我小叔和别人也没什么关系,你要是这么关心他,干脆你替他出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