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说的信誓旦旦,又顺口给她介绍自家的奴隶怎么听话怎么好。
看了一会儿她没什么兴趣地转移到下一个阵地。
这处的老板是个瘦高个,黑黑的,尖细的嘴脸狡猾刻薄。老板本来在跟看管的人玩骰子,瞄到有人来,立即殷勤地凑上来。
认真瞅了两眼,惊喜地叫道:“原来是您呐,大人,咱们可真有缘!”
张培青纳闷,左看右看还是不认识。
她自认为记性算不错,如果是熟人肯定会有印象,可眼前的人着实眼生的很。疑惑地望向王衡,傻大个也是一脸迷茫。
瘦高个眼色力活络,当下就明白了。
咧开讨好的笑容热切道:“大人,您忘了,当初大军行军的时候我跟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大军行军?
一面之缘……人贩子。
恍然大悟,可不就是一面之缘,当时她看这一行人行踪鬼祟,谨慎为上还让郭将军带兵包围了他们。原来他就是当初的那个人贩子老板。
现在再这么一看,的确有点眼熟。
“老板真是好记性,多日不见,近来尚好否?”
张培青兴致勃勃问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有个人唠嗑。
“尚可尚可。”男人嘿嘿笑,赶紧让旁边看管的人腾出一张小凳子,捏着袖子仔细抆了抆:“大人请坐。”
“多谢。”
不好推辞,张培青只得顺势坐下。
王衡紧跟着站到她身后,高大的身姿凶神恶煞,手掌按在腰间佩剑上。那是她专门请人打造的双刃厚剑。
人贩子偷偷瞥了一眼,傻大个立马凶狠地和他对视,吓得人贩子抖了三抖,讨好地谄媚笑着,“这位……大人,要不要也坐下?”
这么说着却是没有方才的殷勤。
“不用,我站着。”
傻大个面无表情。
人贩子不敢再多说什么,心道还是斯文人面善好说话。拨了个小板凳坐下,又客客气气地拿出许多小零食请吃。
周遭哄臭的气味熏鼻,随处可见乱糟糟的稻草和黑脏油腻的布条衣裳。张培青虽说没那么讲究,但在这种情况下,着实吃不下去。
“你们今日生意似乎不怎么样?”
街道上人流量不多,真正下手的买的也没几个,要不然人贩子也不会闲到找她唠嗑。她以为这般便宜的价格会有很多人争抢着买,现在看来似乎猜错了。
瘦高个叹口气:“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奴隶廉价的很,挣不了几个钱。各国战乱,勉强能生存下去就不错了,奴隶贩卖也只有在邯郸这样富足的大城才能兴起。”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向来万事不放在心上的她,不由得也涌起深深忧虑。
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太平?
两人正谈话,老老实实的奴隶群中猛地蹿出来一个人,满是污垢的手爪狠狠揪住她一片衣角。
那人动作太快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因为他一个人的窜动,连带着所有手脚脖颈绑在一起的奴隶们一同被带动往前,好几个被缠住脖子当场惨叫起来。
“找死!”
王衡瞪红了牛眼,锵地抽出佩剑,直接就要朝奴隶的手砍下去。
这下连人贩子也跟着惨叫起来!
奴隶本来就不值钱,残了手的更卖不出去!
“住手!”
惊慌失措的场面因为一声格外高亢清晰的大喊而出现片刻寂静。
张培青面色阴沉,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慌乱的奴隶们面色惨白,小心翼翼缩着。
傻大个动作一滞,不甘心地收起佩剑,红红的眼珠子要吃人似的盯着那只手——那只即使到现在依旧死死的、狠狠的,用力攥着她一片衣角的手。
对方是个年轻人。
破烂的衣裳遮不住身体,露出的身体肌肉强劲。
乱糟糟的头发稻草似的披散着,遮挡住脸看不出样子,唯独两只狼一样顽固、执拗、凶狠的眼睛,直勾勾锁定她。
奴隶就这么盯着她。
一声不吭。
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他的四肢以及脖颈被绳索牢牢束缚,以至于拼命往前也只能够到一片衣角。
他努力地抓住那片单薄的衣角,如同抓住了全部的希望,固执往前冲的头颅被身后的绳索死命后扯,两种压力的撕拉,让他整张脸吃力绷紧,血红的脸上青筋高高绷起。
张培青呆呆看着他,为他的固执心头震撼。心灵某一处涌起无可言语的强烈感觉,如同浪潮般剧烈拍打她的心。
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和记忆中某个点重合。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