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吧,如今战局未稳,南面还有许多事。”秦萱立刻就把锅给扣在了公事上面。以前贺拔氏对她说,男子大丈夫顶天立地,应当以大事为重,她这么说,也算是挑不出错来了。
然而她真是小看了这位外祖母。
“南边的事妨碍不了你和女人生孩子。”贺拔氏完全不认为这些是个事儿。打仗根本不是妨碍男人和女人繁衍的理由,相反就是因为打仗,所以男人们才更要有自己的儿女。
“……”秦萱被贺拔氏这话堵了个哑口无言,那边秦蕊偷偷看了秦萱一眼,垂下头没有说话。
“那个女奴的事,就放良做了盖楼犬齿的妻子算了。”秦萱把贺拔氏搀扶到屋内说道。她并不是什么讲究礼法的人,既然都这样了,她自然顺水推舟,把人放了算了。难不成还真的玩所谓的儿子是主子,亲妈是奴婢。不好意思,她没那么变态。
“你这么说了,那么待会就让她进来。”贺拔氏接过秦蕊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贺拔氏是家中的大家长,哪怕她和盖楼虎齿在外头打仗,但是家里的一切都是这位老太太做主的。秦萱不可能和贺拔氏唱对台戏。
说罢,外头盖楼犬齿就已经拉着那个女子进来了。
秦萱已经记不得自己把这个女人买回来的时候,她是多大了,那个女人有些惶恐不安的看着她。
“你已经不是奴婢了,我准许你除去奴籍,你是他的妻子了。”秦萱用鲜卑话说道。
“多谢主人。”那女人匍匐于地,给秦萱磕头。
这一个头磕下去,秦萱自个都浑身上下不自在。
受了她的这一拜,秦萱鸡皮疙瘩都要起了一身。她并不喜欢别人拜她,军中的礼仪大多数是抱拳,跪来跪去的,并不多见。
乔迁新居,在汉人的习俗里头,是一件喜事,还要祭祀灶神,告知天地神灵,这方土地上又多了一户人家。
院子里头早已经打扫干净,甚至庖厨里头都已经准备了新鲜的肉食和蔬菜。准备食物的事,原本是应该盖楼犬齿的那位妻子来的,但是她肚子已经那么大,腰都快要弯不下去了。自然就是秦蕊准备了,秦萱到外头和那些人说一些牛羊的事之后,她回来直接就到了庖厨里头。
秦蕊拿了一只胡床坐在上面,垂着头正在洗菜。
“我来吧。”秦萱走过去,将妹妹手上的活计接过来。
她的那双手拿习惯了马槊,再拿起这些小东西,总是有些笨手笨脚的。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还好么?”秦萱收拾着手里的蔬菜,笑着问妹妹。
“嗯,挺好的。”秦蕊低下头,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萱看到她有话又不说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这地方就我们两个,有甚么话直说就是。”
秦蕊听到秦萱这话抬起头来,“姊姊,我可不可以出家?”
☆、第130章 姐姐
秦萱有一瞬间的呆滞,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你方才说甚么,再说一次?”
“……”秦蕊咬住下唇,低头不语。
秦萱把手里的菜放下,湿漉漉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你想要出家?”
“嗯。”秦蕊点头。她瞧着秦萱面上没有怒容,才敢应答。
“能告诉我为甚么?”秦萱把手上的水珠抆拭干净在妹妹的头上揉了一下。
“……”秦蕊垂下头没有回答。
“好吧,那这件事待会再说,好么?”秦萱对秦蕊笑笑。她听到这件事,一开始真的有些惊讶,但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
“嗯。”秦蕊点点头。
这一顿饭吃的没有半点味道,秦萱帮着把碗筷洗了收好,另外将院子里打扫了之后,就离开了。
回到慕容泫府中,她先是练马槊练了一个时辰,浑身上下出了一身汗,她心里才好过点。回到房里洗了澡,头发都湿着,她就那么坐在那里,披头撒发和个野人似得。
慕容泫一进来就瞧见秦萱那一幅野人模样。
秦萱见着是他来,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又闭了回去。
慕容泫见着秦萱无精打采的,有些奇怪,他坐到秦萱身边,开口问道,“我听说你的阿婆已经从龙城过来了,怎么还是不高兴?”
一家骨肉团聚应当开开心心就是,慕容泫都做好了今天秦萱留在外头的准备,毕竟秦萱已经很久没有和家里人见面了。
“我当年做错了事。”秦萱过了许久,喉咙里头终于吐出一口浊气来,当年她忙于在外面奔走,为了姐妹两个的吃食还有身上穿的衣裳,结果到头来,忽略了家里竟然还有一个禽兽,虽然后来她亲手将那个畜生给阉了,甚至让那一家子的人家破人亡,但到了现在她心里还是没有多少畅快。
“……”慕容泫坐在她的身边,没有发问。有些事他不问最好,只要秦萱想说,他终究会从她的口里知道的。
“我的妹妹想要出家。”秦萱不会把秦蕊的往事说出来,她睁开眼,叹了口气,“如果这是个太平盛世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兵荒马乱的年头。”
如果是太平年间,只要秦蕊真的想好了,她也不会去阻拦,毕竟在秦萱看来,秦蕊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但是这个世道是兵荒马乱,哪怕是皇帝也极有可能横死的年头。这个时候去出家?
别说有没有寺庙肯收比丘尼,万一哪天大军压境打过来,那种女尼聚集的寺庙一定会被乱军冲击□□,到时候就不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够说得通了。
她向来看不起宗族这么个玩意儿,但也不得不承认,在乱世之中宗族抱团在一起,的的确确是可以提高生存的几率。
“……”慕容泫没想到秦萱烦恼的竟然是这么一件事儿,“你就是为了此事烦恼?”
“当然。”秦萱叹气,“我都不知道这么劝说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恐怕心里都有了隐隐约约的叛逆心,她怕自己越劝,妹妹就越不听自个的。
“这出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慕容泫根本不觉得秦萱担心的算是个多大的事,“你是当局者迷。不管是浮屠还是五斗米道,如果在家修行也就罢了,如果真的要出家,没那么容易。”慕容泫上辈子为了让秦萱能够来世安乐,和不少沙门来往,在国内也修建了不少的佛寺。所以对僧人出家之事,也知道的比较清楚。
“怎么说来?”秦萱听到慕容泫这么说,不禁来了兴趣。
“想要出家为沙门,头一个得有地方收,虽然说寺庙不少,但也不是甚么人都收的。寺庙之内,还是喜欢收豪门子弟为徒,一来家境丰厚,可以供养,二来豪门子弟博学,不管学甚么,几乎是一点就透,入寺之后,也要学习梵文,参与经书的编译。而且有些沙门喜欢结交权贵,嘴上说话的功夫还要厉害,知道贵人们想听甚么,不想听甚么。若不想翻译经书,也不想和师傅在外头奔走,那么就要负责寺庙中打扫,甚至做体力活。”
慕容泫对于秦蕊知道一些,人长相和秦萱有几分相似,相貌也是极好,但坏在人沉默寡言,站在那里就和一段木头似得。他前生和秦蕊没有太多的交往,最多也是看在秦萱的面上照拂一二,两个孩子跑去那个姨母那里次数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