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中有些不高兴。他那日见着长子身上挂着几个牙印,还被咬的出了血,有一处竟然还在脖颈这样的要害位置,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老三家里的库带干的。亏得是人小力弱,要是大些,牙齿尖利,指不定会出事。
老三是外忠内奸,他的儿子也是个狠角色。长子生母拓跋氏抱着儿子在他面前哭了半日,他打算敲打敲打老三。
最近两人明面暗地的过招已经有好几回了,朝堂之上是他占了上风,谁要他是太子,是正统所在,只要他本分,皇帝驾崩之后,那个位置自然而然就是他的,不必花费多少心思。可是老三就不同了。
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还是庶出。能够拿出手的,就是从辽东故地开始征战从无败绩积累下来的名望。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处?他手下的的确确是有不少掌兵权的人,可是这些人眼下几乎都领兵在外,没有几个在邺城内。秦萱倒是在,可是这会皇帝没有令他出征,原本用来调动军队的符令都被收了回去。
他能调动的,恐怕就是自己手下两千人了。
两千人在邺城能够做什么?
邺城乃京师重地,驻守在这一片的可有几万人之多。
太原王在外头是条龙,到了邺城就是一只虫。只是碍于皇帝在,他只能瞧着老三和自己过招。
外头的那些事倒也罢了,反正他强敌弱。可是自己儿子被打成那个样子,他心里可就不舒服了。大人之间的事,怎么牵扯到孩子身上去了?
“我记得库带几岁来着?”皇帝想起慕容泫的这个儿子,年岁不大,“才四五岁吧?”
“阿爷,是的。”慕容泫道。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把你的大郎给打成那样?”皇帝说起这事就来了兴趣,库带他见过,年岁幼小,力气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太子的长子可要比他大出好几岁的。
“……”太子被皇帝问起这个,他面上有些微怔。长子自然要比库带要大,年长的男孩在小孩子面前不管是身高还是力气都有绝对的优势,打架自然是一样的。可是这回被年幼的堂弟打成了乌眼鸡,说出去真的是脸上无光。
“罢了,孩子玩闹,别过分就行。”皇帝也是父亲,瞧着手下几个小崽子长大,也清楚一些事。不过男孩子么好斗是正常的,只要别太过分,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
皇帝是皇孙们的祖父,他开口了等于是把这件事给定性了,不管之前的还是现在的,那都是小孩子在玩耍,既然玩耍不过分自然是没有关系。
太子方才那话算是白说了。
“说实话,我打算等过了两个月去汤泉宫呆一会。”皇帝身体的重心都放在身侧的凭几上,皇帝原先是不服老的,后宫内还有不少青春年华的年轻妃嫔,可是这时间越长,越来越得承认岁月不饶人,以前征战时候落下来的毛病,到了年纪大了就犯病了。
“阿爷?”太子听到皇帝这么说,心下一喜。
皇帝若是不在邺城中,一般由太子统领朝政,当然这个不能脸上直接表露出来,得露出儿子对父亲的关切和担忧。
“年纪大了,不服老都不行了。”皇帝说着伸手揉了揉膝盖,这会膝盖又在隐隐作痛,这还是徐医给他施针之后,原先膝盖疼的他恨不得把这双腿都给卸掉了。辽东寒冷无比,他又曾经数次领军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头打仗。病根就是在那会落下的。年轻的时候不觉得,认为自己身体强壮,结果年老了就要来还债了。
“阿爷还健壮呢。”太子连忙道,“国家大事,还要仰仗阿爷。”
“你也该学着点了。”皇帝想起自己这些年逐渐增多的病痛,不得不长叹一声。
这句看似再也平常不过的话,在慕容泫和慕容明的眼神有些波动。
从宫中出来,慕容明直接到了慕容泫府上,兄弟两个关上门,慕容明就说话不客气了,“阿爷说那话,太子嘴上担忧,恐怕心里高兴的不行吧?”
都说要太子学着处置政务了,这话语里头的深意,要是还不懂,就脑子白长了。
“老大高兴着呢,有阿爷这句话,恐怕他的太子之位就固若金汤。”慕容明坐在床上冷笑连连,“万一他真的继位了,哪里还有我们这些兄弟的好日子过。不说三哥你在军中有赫赫声望,如今还是掌管兵事的大都督,我当年在辽东还曾经被阿爷提名,这些都是他心里头的刺。”
慕容明任性,孩子气十足,但是不代表他不懂世事人情。
尤其太子的嫉妒之心,兄弟几个都领教过。
“……”慕容泫坐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如今阿爷要去汤泉宫休养,邺城内的政事应当会交于太子。”
“是啊,然后他就和那些个汉人在一块如胶似漆。”慕容明说起此事就来火,也不顾上自己用词的不对了,“不如叫个人杀了他算了!”
“他在东宫,不好动手,而且重要的是动手之后,要如何收场。”慕容泫垂下眼,手指屈起来敲在凭几上,“毕竟东宫那里也没有多少我们的人。”
“那要如何?”慕容明气急,“现在秦萱都被收了调兵的符令,太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无事,另寻一道便是。”慕容泫眼中沉沉,他拿起一串佛珠在手中,轻轻拨动了两下。
☆、第204章 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调兵的符令被收上去,这在秦萱的预料之中,这打完仗回来,除非皇帝对她是一百二十个放心,都是要把调兵符令收回去,由专门的有司保管。只是她一回来就被收上去了,而且那会还在慕容泫和太子夺嫡的当口,就不免让人多想。
秦萱面对四周故意说笑的同僚,觉得自个是不是要回去搜罗一下街头巷尾的八卦,和同僚们一起来说说,说句实话,她现在基本上同僚们说东说西,她就坐在这里傻笑着听。
等到外头的梆子敲响,众人起来,“下值了,该回家了。”
秦萱也跟着从茵蓐上起来,她还年轻着,就已经提前过上一杯茶一张报纸过一天的悠闲上班生活。
要是以前秦萱巴不得过这样的日子,可是现在她真的觉得浑身上下都要长出霉来了。前段时间打的太狠,眼下三方都不动,好好的休养生息,朝廷上的那些汉臣都向皇帝进谏说民众不堪兵役之苦,还请与民休息。
于是现在除了边境上的小打小闹之外,都是好好的蹲着。
秦萱坐在马背上,满身的不得劲,出了宫门才把自己的马拉出来骑上。臣子们除非得到皇帝的特许,能够入宫城骑马之外,在宫门外就要下马,经过严格的检查才能入宫城,所以她就算赋闲了也没有和气球一样鼓起来。
每天在宫城里头快步走,只要别和饭桶似得一天到晚吃几顿,谁胖的起来啊?
骑在马上,秦萱拉住马缰,回头看了一眼东宫的方向,双腿一夹马腹就往太原王府去了。
她现在一个月的时间,在家里一半在慕容泫那里一半。其实在慕容泫那里,除了众人一夹商议怎么尽可能用比较温和的方式把太子给摔下来之外,她其他的时间差不多是在陪孩子。
库带正好在最黏母亲的时候,她一来就笑,一走就嚎啕大哭,谁都劝不住。秦萱只能多多抽出时间来陪他。
她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他,所以只能尽力弥补。
秦萱快马到了太原王府前,下马入门,走了好一段路,快到慕容泫门前的时候,见着一个有些面熟的男子轻手轻脚从房内走出,身边的人很警惕,默不作声的四处张望,男子一出来,跟着身边的仆役神色匆忙的从一条毫不起眼的小道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