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的前一天,文夫人、柳星竹和白嬷嬷坐在院子里聊天,说到了今年的乞巧,文夫人感叹着自家小闺女生了一双笨手,白嬷嬷则笑着宽慰说自家小姐才不是生了一双笨手,不然怎么可能写得出那么一手好字。
文夫人听着一边安慰一边又忧伤,忍不住瞧向了自家闺女,柳星竹哭笑不得看着自家娘亲的那复杂的眼神,一时间真是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家长们就是这样,外人面前总是嫌弃着自家的孩子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等到别人夸赞自家孩子的时候,又觉得高兴得不得了,比孩子还像孩子。
七月七日的傍晚,月上柳梢的时候,文家的院子里开始摆上了香案和供奉的瓜果,文夫人先领着柳星竹和茶茶冬雪,外加白嬷嬷一起对着香案三跪九叩,口中默默地祈求着天上的七姐姐能够保佑着柳星竹换得一双巧手。
柳星竹默默看着文夫人小声的念叨着,虽然听得不清楚,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娘亲大人一定是在祈求织女大人大发慈悲,让自己长点女红上的才能吧,别总是拿不起来针线了,不然将来怎么嫁人啊!
文夫人祈祷完毕,转过身示意着身边的柳星竹拿起一旁的绣花针,柳星竹看着异常熟悉的物什,实在有些不情不愿起来,架不住文夫人瞪起了眼睛,这才嘟着嘴拾起绣花针,然后随意就投到了白天暴晒了一天的一碗水里,之后就转头再不看了。
直到身旁传来一阵笑声,柳星竹这才破罐子破摔的回过头望了过去,只见刚刚自己投的那根针此刻正安静的落在碗底,那针投在碗底的影子细细长长的如同一根细线,柳星竹忍不住自己都跟着笑了。
要按照这投针乞巧的架势,若是投出了什么花啊,云彩什么的,那就证明这人是个手巧的,要是像柳星竹这样投出一个细线模样的,那这妥妥的就是织女大人瞧不上的拙妇啊!
文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点着手指到底没舍得说什么,柳星竹不以为然的跟着起了身,转头开始望着身旁一一上前投针的几人,她倒是要看看,这东西就真的这么灵?那绣花针投进水里真的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影子?
结果真的让柳大小姐很是失望,院中一众女人除了柳星竹之外,都投出了各式各样的影子,没一个像柳星竹似的投出细细的长线出来,柳星竹不信这个邪,待众人都投针完毕,自己围着这碗水,拿了绣花针使劲的投了起来,投来投去,半晌之后柳星竹突然高兴的叫了起来。
“哎呀,出来了出来了,我投出云彩了!”
这时大家都已经坐在旁边纳凉赏月了,忽地听到她叫了起来,纷纷转过头望了过来,一直没他什么事的文轩更是猛然之间大笑了起来:
“丫头,你投了那么多次,一定是把那织女大人给烦着了,索性只好给你个云彩喽!”
一言既出,哄笑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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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南州府的乞巧节(二)
好不容易熬到了乞巧结束,柳星竹看了看天色,见天上满月如圆盘,心里便跃跃欲试起来,转头示意了一下优哉游哉的扇着扇子在椅子上晃悠的哥哥。
文轩无奈的看着小丫头,知道她有些按耐不住了,遂站起身对着父母请示道:
“爹,娘,我和朋友们约好了,今儿要去外头看花灯去,估摸着现在他们已经到街上了。。。”
文夫人看了看儿子,这个她倒是知道了,前两天儿子就已经跟她报备过了,不过再看看旁边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的闺女,文夫人心里好笑的想着,儿子往年也没张罗着看什么花灯,今年这么反常不说,竟然还要好几天前就和她打招呼,不用问一定是这小丫头在作怪。
不过文夫人倒也不在意这个,小丫头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儿子虽然有些不着调,可是对妹妹还是很上心的,两人出去玩玩她也放心。遂只简单的叮嘱了几句就放行了。
和父母说好了,兄妹两个就结伴一起出门了。
从棉花胡同出来,转过两条街就到了乞巧花灯的街市,灯市从西街绵延到东街,一直到府城的烟霞湖。
街市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好不热闹,往两旁的街边看,一色的全是各式各样的花灯,照的整条街灯火通明,灯摊子的中间间或的夹杂着卖各种各样的小吃和点心。
来看灯的大多都是结伴而行的青年男女,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还有拖家带口集体出门的,年轻的父亲把小儿女抱在怀里或是举在肩上,人太多挡住了小孩子的视线,孩子在父亲怀里着急,伸手指着要往更热闹的花灯处过去,父亲眼见着她们着急的小模样,情不自禁的就会哈哈大笑,然后一路抱着他们过关斩将往那处风景好灯光亮的地方走过去。
文轩一路带着妹妹来到了西街路口处,见那里早就等着三四个人,赶紧牵了柳星竹的手走了上去。
柳星竹睁着大眼睛看过去,借着灯光的照耀之下,对面站着四个人,两男两女,均是不过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女。
两个大一点的少年就是文轩在程家书院的同窗,也是出自望族,正是府君季大人家的三公子季明和四公子季理,两个女孩个子高一点的是季大人家的小闺女,也就是季明和季理的妹妹季福,矮一点比较圆润的是通判徐大人家大小姐徐红芳。
柳星竹打眼瞧着这两个新认识的女孩子,见季大人家的季福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面孔白皙精致,圆圆的杏核眼,头上仅插了一支水晶钗,一身杏黄色的衣裙,俏丽可爱。小丫头说起话来也是娇嫩清脆,一点不见羞涩忸怩之态,让人一见就知道是个明快的姑娘,柳星竹见此顿生好感。
另一个通判家的小姐徐红芳看起来年纪和季福不相上下,长得圆圆的脸蛋,身上看起来也很是圆润,一身白绸罗裙,手腕上明晃晃的两只金镯子,耳朵上同样带了一对金明铛,头上更是带了一支硕大的镶了金刚石的金步摇,脖子上挂了一个镶了金锁的项圈,通身的金光闪闪,闪的柳星竹眼睛都快放金光了,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移动的小金库,让她莫名的想起了从前看到过的程三小姐程佳玲,说来那也是个移动的金子一般。
柳星竹之前只知道哥哥和同窗约好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女孩,心里也高兴了几分,毕竟虽说有自己的哥哥在身边,可是身边有不熟悉的男子跟着总归有些别扭,现在好了,还有同龄的女孩在身边,这样缓解了许多的尴尬。
几人相互打了招呼之后,就结伴一同往街市里走了过去。季小姑娘是个自来熟的,见柳星竹生的明丽漂亮,立刻就欢喜的凑上来,拉了她说起话来,一旁的徐红芳见了则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尤其见柳星竹一身青蓝色罗裙,头发只简单的用了根玉簪挽了起来,浑身上下普普通通,更是撇了撇嘴。
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文轩和季家的两个公子一前一后的将三个姑娘夹在中间,叮嘱她们莫要乱走,以免走散了。
季福是个小话唠,叽叽喳喳的一刻也不停歇,柳星竹一边转头看着两边,一边听着她说着话,显然一点也没觉得厌烦,说来这季小姑娘虽然话多点,但知道的还挺多,入眼所见的这条街上,但凡哪个稍微显眼的铺子,显眼的物事,她都能知道一二,显见着常日里没少在外面逛过。
柳星竹初来乍到,还没熟悉这边的情形,此时听她说起这些,倒是觉得很是受用。
一旁的徐大小姐本就有些不屑,这时见着季福只顾着和柳星竹说话,初时还没觉得什么,这会儿倒觉得不是滋味了,自己和季福不仅是表姐妹,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本应该最热烙才是,没成想这小丫头见了新人就把她扔在了一边,尤其见那丫头虽然穿的不怎么样,可是人样子却生的不错,瞧着季家的那两表哥的眼睛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就能知道了。
徐红芳越瞧越气,嘴上便不自觉的酸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除了人还是人,福儿,我早就跟你说过,咱们就应该在醉霄楼定个雅间,在那里面看着多好,非要跟这些百姓们混在一起,无端降了身份不说,这除了人挤人,什么都看不了。。。”
季福和柳星竹正聊得起劲,听见一侧的表姐说这样的话,登时就不乐意了,松开挽着柳星竹的手,转过头看着徐红芳道:
“我说芳表姐,早几天我就和哥哥说好了出来街上看灯的,本来也没打算带你的,是谁非要跟着的,那时候就跟你说清楚了,要是怕挤怕人多就不要跟着,是谁说没关系的,现在你又开始抱怨起来,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
徐红芳听她揭自己的短,立刻有些红了脸,反唇道:
“我那会儿不是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嘛!谁知道外头这么多人啊,走路都紧挨着,真是别扭死了。。。”
徐红芳刚说完这句话,刚好身边不知道谁挤了一下,正好挤在她身上,徐大小姐登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后头的季四公子季理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这才避免她摔倒。刚说完话就应验了,徐大小姐鼻子都快气歪了。
季福最见不得自己的这个表姐太过娇气的模样,见她果然如之前想的那般受不住的模样,不由撇了撇嘴想着再数落他两句,被身边的季三公子季明一把拉住了。
“好了,你们两个,咱们是出来看灯的,又不是来斗嘴的!”
季福这才住了嘴继续和柳星竹说起来话来,柳星竹看着小丫头嘟着嘴不乐意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又见那头的徐大小姐眼睛气愤得瞪着她们两个,明显不待见的样子,柳星竹觉得自己这是躺着也中枪了,不过被那样复杂的眼神瞧着身上着实不太舒服,眼珠一转,柳星竹计上心来。
装作不经意似的对着身边的季福道:
“我听说每年的花灯节上的偷儿都特别多,专挑人多的时候对有钱人下手,咱们得看好了身上的物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