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着一声轻叹,身后却已有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头,苏衡自睡梦之中醒来发现身边空空荡荡,知道丽妃定然又梦魇了。
“明儿个朕把温夙找来,让他给你把把脉,瞧瞧到底是怎么了,自你妹妹去后,你每日里都睡不到两三个时辰,长此以往,身子如何受得住,皇后的身子不曾调养好,尚不能分担你手中的事物,不然,朕让敬贵嫔为你一同分担些,可好。”
“多谢皇上关怀,等过了这一阵便好了,太医的药照常的吃着,就是请了温大夫来,也照常还是吃药,与其换来换去的麻烦,倒不如省事些,敬贵嫔不曾打理过宫中事物,臣妾在教,又是劳心劳神的事情,倒不如臣妾管着,左右也只是些月例银子的事情,内务府上下都有人操持,臣妾不累。”
感恩于男人的关切她只三言两语的便将要来夺她权利的人给草草的打发,自上一次被罚禁足之后,她遭受了这宫中多少的白眼奚落,看尽了多少世态炎凉,权利与她,太过重要,若非情况特殊,到了手的东西,她说什么都不会凭白的再让任何一个人分一杯羹。
苏衡只笑了笑,算做了默许,不再劝慰她。外头的宫女将温在炉子上的安神汤端了进来,苏衡亲自接过将其递到了丽妃的手中,看着丽妃亲自喝下,一滴不剩,眉眼之间没有半点情绪,只在她喝完后,牵过她的手,与她相拥而眠。
喝下安神药的丽妃感觉困意来袭,架不住眼皮的厚重,只一会便开始沉沉睡去,渐入梦乡,睡梦里她尚保持着一份理智。
如今这六宫之中,她的馆娃宫算是独获龙宠,圣眷正浓,三不五时的侍寝,每日里偶尔的还会与皇帝一道用晚膳,引来人人侧目,这样的恩宠,比之从前,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人都在羡慕,可丽妃自己却觉得十分的虚幻,那种虚幻的感觉,便像是清早日光还未洒向人间之时的那一缕薄雾,吹散之后,踪影不见……
厚重的困意层层叠叠的袭来,丽妃再忍不住其它,只沉沉的睡去,难得好眠的她直睡到了晨光熹微之时,才从打眼的亮光之中醒来,彼时身边的那个位置,已经空空荡荡。
阳光明媚,燕语莺啼,下朝后的顾靖风,踩着脚下汉白玉石雕而成的台阶而上来到太和殿,觐见等待自己已久的帝王。
龙诞香轻笼着大殿之中各处,带着缕缕袅袅的烟气,似山涧之间的轻烟薄雾,缭绕于各处气息之间。
换上了六合同春苏绣深衣的天子坐在正前方的书案前正聚精会神的批阅着手中奏折,在听闻门板吱呀一声响起后,这才抬起头,放下手中纸笔。
“查到尉迟吾的动向了吗?”皇帝开门见山,对着坐在下方圈椅之上的顾靖风开口问道。
二人似寻常好友一般,并不十分在意这所谓的君臣之礼。
顾靖风摇了摇头“尉迟吾现下是过街的老鼠,想要恢复往日雄风,靠的不仅仅只是手下那一点亲兵,更要紧的还是要拿到财力的支持,有了财力,才能够再一次招兵买马,苏沐防备之心太重,晋王府里的人都是昔年的老人,想要穿插进去新的,也不容易,只能够随机应变,在京中各处,由着手下的暗卫细细的搜索。”
尉迟吾来京除却与苏沐取得联系,这君臣二人都想不到他还能够联系第三个人,苏沐自被解禁后,倒是比之往常收敛了许多,看着倒也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顺其自然,不用太过心急,他们想要见面,一定会露出马脚,用不着我们帮着他们瞎操心。”听得顾靖风的回答,苏衡只点了点头,对着在外为着自己疲于奔命的顾靖风开口道,顾靖风听后只点着头!
“皇后昨儿个知道你回京,只嚷着让朕赶紧给你和轻舞把婚事办了,你可决定是什么时候?”君臣二人说罢了朝政,话锋一转自说到了家事之上,恰在此刻,李全端了新茶入内,皇帝从书案之前走下,二人尚有闲情的坐在一旁聊起了天。
“昨儿个回来便先去向太夫人请了安,太夫人看了日子,决定在八月十六,我觉得这日子挺好,想来这几个月里,事情该了结的,也是差不多了,到那时候,我再安安心心的给轻舞一个盛大而热闹的婚礼便是,我昨儿个也与轻舞说过,轻舞也是同意的。”顾靖风泯着清茶,将昨儿个与太夫人商量的话,尽数说出,苏衡听后与之点头,并未说话,算作默认。
“丽妃娘娘那儿的药还在用?”捧着手中清茶,苏衡看着碧色茶汤,低声的问道。
“温夙开的药极好,满太医院上下都不曾看出她的梦魇有异议,她喝着除了日常精神不济外,旁的看不出些许。”帝王闻言,稍稍沉默了片刻后对着顾靖风回道。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与丽妃之间到底十年情谊,自己亲自动手害她,他心上到底有所不忍,九五之尊的帝王也是有心,只是比起尚在襁褓的稚子,这样子的法子,他非做不行!
大殿之中因着帝王说下的一缕话音瞬间归于平静,成大事者,男人所承受所失去的,太多太多,这一点,顾靖风与帝王感同身受。
“那连将军亲口说了,父亲要将初儿嫁给她与他联姻!”馆娃宫内的安息香带着清远悠长的气息在水晶珠帘之后之后,袅袅漂浮。
丽妃的脸色不善,眉眼之间满是愤怒,郁气凝结于心,与之身边的大宫女厉声后,深吸了一口气。
“没错,那连将军最是好色,派出去的人在他身边不过撩拨了些许,便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说是老大人亲自和他定下的口头协议,决定把二小姐送给他做填房,只是没想到二小姐性子那样犟,就有了后头的事情。”
大宫女沉声将原话尽数的告知了丽妃,丽妃的脸色现下越发的青白,心中不住道,难怪自己的妹妹要动这样大的肝火,如此迂回的要弄残了那连将军。
“奴婢长了个心眼,又在府上打听了一番,听府里的人说,那一日老大人与二小姐回府后,动了大气,把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直接给打下来的,二小姐受了伤落了胎,所以才会那样伤心回府自焚。”
那一日府里的情形上上下下多少的人都在看着听着,再封锁的好,也会有消息漏出,听得大宫女的话音落下后,丽妃的银牙紧咬,不敢相信那一幕画面。
“父亲不会无缘无故的和那连将军结亲,这其中一定有更甚的道理在其中,你派在连将军身边的人就没有再问出个究竟来?”
似水的眼眸现下凝结成冰,眼中俱是冷意,丽妃的手在袖下不住的摩挲着,想要刨根问底的知道,这事件其中的意义究竟是为何。
“具体的倒是没问出来,只是那婢子在连将军的身边总能够听到他避人时,总在那儿咒骂,说是兵权什么的话,仔细的若要联系起来,想来还需要些时日。”大宫女摇着头,并不知晓其中的深意。
而在听到兵权二字之后的丽妃,却已然变了脸色,脑中灵光乍现,似明白了什么一般,脚下发软,不住的趔趄着。
兵权,连家手中有兵权,父亲便不惜把自己得女儿送去为赌注,交给连家,来维系,可父亲,要兵权做什么,天子枕畔,他一届文臣,需要兵权……
第一百零六章:那是一条人命
“跪下!”
穿云裂石之声自大殿之上的紫檀雕荷花纹如意金紫宝座上,殷红色仙鹤瑞草五蝠捧云蜀绣对襟宫装的丽妃细眉轻挑,淡抹浓妆,仪态端庄睥睨于一切之态的模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紧绷着一张脸,毫无喜悲的亲生父亲。
殿内,一众的宫婢内监尚在,云尚书身上尚穿着官服,负手而立在大殿之中,听着回荡在耳边的那简短二字,云尚书现下,膝盖只硬的很,并不想跪下。
“娘娘可以无视三纲五常人伦亲情,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你的身生父亲,娘娘若今儿来只为了想要羞辱于微臣,那么请恕老夫不奉陪,在此拜过,便告辞!”
“那么对于连将军,对于兵权一事,父亲打算作何解释,做何感想,或者,我该把这些只言片语说给皇上听听,好让他去猜一猜,身为一品尚书的云培清,打算将自己的女儿出卖,来换取兵权,想来,皇上应该会很有兴趣来听一听云尚书的解释!”
对于女儿这般漠然的羞辱,云尚书自觉生气的打算负气而出,却不想,身子不过刚刚转向门外,大殿之上的丽妃却已经用着极其云淡风轻的语气,笑着出声。
云尚书的腿再也未曾迈开,只定住了步子,牙关紧咬着转身,怒目圆睁,隐忍着心头全部的怒气,看着自己的长女。
“娘娘意欲何为?”咬着牙,阴冷的声音自云尚书的口中一字一字的蹦出。
“这话该我问云尚书?”轻笑着,丽妃捧着手中茶盏,波澜不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云尚书若不嫌麻烦,也可以不告诉本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本宫相信,只要用心的挖下去,总能够挖到线索,可到了那个时候,云尚书现下所面对的却不再是本宫,你只自己想吧!”见自己的父亲瞬间变了脸色,丽妃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到了点上。
“让她们都退下吧!”云尚书最终妥协,看着满屋子的宫婢太监,长叹道。
丽妃一个眼神扫射而过,大殿之中伺候着的鱼贯而出,空荡荡的正殿之中,只余下了他们父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