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放下手中酒杯。
陈策看着周寒,一边为他斟酒,一边慢慢说道:
“头一次见到你,我就认出你了。”
“……”
“陈家有难,娘家不能为她撑腰,青梅刚嫁入周家时,我确实曾为她担心了一阵子。”陈策边说着,慢慢自饮一杯,然后轻笑道,“后来你同青梅去探望,甫一见面我便认出了你。那时候我便放心了。”
“……”
“甘冒风险娶她进门,又为了她入京斡旋,悉心照料父母亲,若无心是不会做到这份上的。”陈策慢慢喝下杯中的酒,朝着周寒微笑道,“我不知你当时为何不愿同她成亲。也许你心中——也自有一番苦衷吧。人有时候,最难过的就是自己心里这一关。”
周寒回到周家时已近半夜。
外头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映着灯光闪闪烁烁。周寒身上松松裹了袍子,被小海扶着,紧一步慢一步进了梅园,穿过竹林,惊起林间无数扑簌簌的落雪。
房中的灯还亮着,方青梅听到动静急忙打开房门,却见周寒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口,旁边是扶着他的小海:
“少夫人,二少爷今晚像是喝多了些。”
说着就要扶周寒进屋,却被他轻轻一推,抽出手来:
“我没事。小海,你回去吧。”
小海行了礼便匆忙离去。
房里暖烘烘的,转眼周渐梅袍子上和眼睫的落雪便融化了,沾在睫毛梢上的细小水珠晶亮亮一片。方青梅抬手想为他卸下长袍,却被他抬手轻轻挡住,冰凉的触感冷得她浑身一震。周寒凤眼微垂看着方青梅,呼吸间尚带着薄薄的酒气:
“怎么还没有睡?”
方青梅老老实实道:
“我担心了一晚上你跟陈凤章说些什么。他没有问你当时成亲的事吧?”
周寒轻笑:
“有什么可问的?陈凤章是聪明人,早已看穿了。”
方青梅顿时急道:
“看穿什么了——他知道你我和离的事了?!”
周寒眸中有醉意,此时微微垂着,笑的几分无奈:
“看穿了你看不穿之事。”
“……”
见方青梅顿时露出想动手打人的表情,周寒这才又笑道:
“他并没有责怪我,只是嘱咐我对你好点。”
方青梅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还以为他知道我们和离的事了。他那性子,如果知道了,肯定会跑来骂我个狗血淋头。”
说完扶着周寒到一边卧榻上坐下:
“你先歇会,我给你倒杯茶喝了醒醒酒。今日天晚了,明天一早再给你们煮醒酒汤去去酒气。这一晚上提心吊胆的,陈凤章一向护短,我还真担心他会跟你发脾气。。”
她到桌旁倒了碗茶,转过身的功夫,却见周寒倚在榻上已阖了眼。方青梅走近了,轻声推他:
“哎。周渐梅,你起来喝口茶吧?这么醉着睡着了,明天头疼。”
周渐梅迷迷蒙蒙半睁开眼,看是方青梅,轻声笑了笑,眸光柔和:
“……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
周寒微微笑了笑,阖上眼,声音似睡非睡:
“他心里清楚……我怎么会舍得放你离开?”
☆、第70章 方青梅纠结
周寒这一晚睡得极好。
等他醒来时,窗外已大亮,明亮温暖的阳光铺满了窗纸,窗下小桌上一碗热汤,正袅袅冒着白色的热气。
房中无人,他起身自顾自洗漱过,到门口看看,外头已是一片银装素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揉满皱纹的衣裳,周寒又到里屋衣橱里找出衣裳换了,又施施然将桌上热汤喝了,才推门出去。
梅园里一片静寂,路径上的雪也已都扫干净了。竹林旁边的几数寒梅,此时傲雪开的正旺。周寒悠闲踱步过去,挑着开得好的折了几枝,先令人给周老夫人和夫人送了去,然后捧着手里三两枝红梅,想也不想便出了园子,漫步着往后头侧院里去。
侧院里各路径的雪也早已扫的干干净净,一路到了陈禀和陈夫人所住的东厢门前,果然听见里头方青梅的声音:
“今天外头化雪,外头一定冷的很,娘你就不要再出门了,三餐叫他们在这边厨房做就好了。”
陈夫人却仍惦记着陈凤章:
“策儿今日还要出发往南京赶路,偏偏这天下了雪了。昨儿该多嘱咐他路上小心些的。这朝廷也是,怎么早没事晚没事,眼看就要过年了,又把他派出来办差事了。连媳妇都要丢在家里。”
“娘你就放心吧。南方的天气本就比京城暖和些,”方青梅笑着,“凤章哥又是有备而来,冻不着他的。”
周寒听到这里,敲了敲门,然后推了门进去,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