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细想,又见赵怀瑾不知从哪处出来,神色有些不对,失魂落魄的,他惊疑:“怎么了?”
赵怀瑾没有回答,失魂的往前走着。
阮珩走到他跟前,仔细盯着他瞧,看到他的唇色有些不同,作为久经风月场的人,阮珩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联想到楚言的退席,宫阑夕冰刃一样的目光,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赵二!”
赵怀瑾置若罔闻。
阮珩气急败坏的,先前赵怀瑾让他拖住宫阑夕一会儿,说是有话要跟楚言说明白,他才拉住宫阑夕扯了一会儿,谁知会发生这种事情,宫阑夕只是瞪了他一眼,就是揍他一拳,他也认了!
“赵二,你怎能如此糊涂?”他忍不住说,“你可有考虑过茜茜?”
赵怀瑾终于有了反应,哑声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太自私。”
阮珩微愣,道:“赵二,早该放手了,若知你今天要做什么,我绝不会帮你。”
赵怀瑾惨笑出声,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忽而长呼出一口气,看着细细密密的雪花,心里无限悲凉。
“陪我喝一杯吧!”他说。
阮珩怔愕半响,叹气,没想到他也有借酒消愁的一天。
到九子宅门口,宫阑夕看到他们在一块,面色不变,握着缰绳的手悄无声息的收紧,当下只对众人微微颔首,率先离开。
阮珩尴尬愧疚,知他隐忍不发皆为楚言,总不能当场和赵怀瑾打一架,闹得人尽皆知,届时楚言今日的提前离席,一定会被人不断猜测,名声不保。
孙结香看着赵怀瑾黯然失色的模样,升起一抹嫉妒,之前她听见赵怀瑾让阮珩缠住宫阑夕,便悄悄跟了去,正见到赵怀瑾强吻楚言的样子,惊得呆在原地,他一派正经的人,居然敢做这种事,真是想不到。
夜晚降临,雪还在下着,宫阑夕很想让元宝去瞧瞧楚言,让她别乱想,别因此觉得他会生她的气,但路上已经积雪,猫又怕冷,他实在不好让元宝出去,坊门已经关闭,他也出去不了。
楚言躺在床上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碰到宫阑夕的羞愤,他那么平静,可越是平静越让她心里不好受,却又难以启齿,她索性穿了衣起床,让青柠拿了斗篷过来。
“郡主要出去?外面下着雪呢!”青柠劝道。
“没事,我出去走走,很快回来,”楚言看着地上被灯笼照的隐约可见的一层洁白,又说,“你们不用跟着。”
“啊?”青柠愣住,“夜里这么黑,婢子要给您打灯啊!”
“我自己来,你们不用担心。”楚言从白露手里拿过灯笼,出了门。
青柠和白露只得停下,今日郡主提前回来就一直怪怪的,洗了很多遍脸不说,还把自己关在屋里,晚饭也用的闷闷不乐。
鹿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楚言漫无目的走着,府里的宿卫见她这么晚还不休息,纷纷疑惑,有人去禀告了定国公,定国公听到后想了一会儿,让他们别打扰楚言,保证她的安全就行。
细雪无声,灯笼只能照亮半丈远,楚言现在是哪里有路走哪里,提着灯笼的手早已经冰凉,不知走了多久,才发现竟然走到了水潭这里,她往前走去,灯光照亮处有一个人影。
她停下,灯笼朝前举了举,前面的人似乎转过来看她,干哑僵硬的声音道:“阿楚?”
“二叔?”楚言讶异。
“嗯。”
走近看清他后,楚言愣住,他的身上落了一层雪,看样子像是在这里站了许久了。
她迟疑道:“这么晚了,二叔怎么在这里?”
“我睡不着。”他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
水潭被灯笼照亮,水里的锦鲤休闲的游着,似乎不知外面有多冷。
楚言从袖中找出巾帕递给他,道:“二叔再这么下去明日会着凉的。”
楚焕看向伸过来的手,嘴角一丝极淡的笑,却更显悲恸:“多谢阿楚。”
他站的时间太久,动作略微僵硬,手指更是难以蜷合,来回缓慢的收合了几次,才恢复知觉,拍去身上的雪,但头发上的雪已经结成了白冰,不易拂落。
想起他白日里匆匆去了仁和坊,回来却是这幅模样,难道是那位楚六娘发生了什么?按礼,楚焕成了阿翁的儿子,那边的楚家应该会改善对楚六娘的态度才是。
“六姊死了。”他忽然说,声音平静,或许说是掩饰的很平静。
楚言震住,下意识的不信,因为就在几日前,他还在给楚六娘找合适的门户,当时她还笑他这么操心,怎么突然就死了?
“昨天他们去寺里上香,马忽然受惊,带着车一并摔下了山崖,六姊正好在车里。”
仁和坊那边并没有立即通知他,昨天傍晚找到时,楚六娘已经死了,摔的血肉模糊,楚家人不敢告诉他,直到今日楚六娘的婢女才悄悄通知了他。
因为是庶女,楚家连白布都没挂上,葬礼更是不必举办,楚焕知道,依他父亲的薄情,若不是今日他成了定国公之子,楚六娘的尸首他们都不会找回来。
楚焕笑容惨然,以前楚家小娘子们去寺庙,从来都不带着他们这些庶子庶女,这次为了讨好他,所以才带上了六姊,也就这一次,居然——
楚言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道:“二叔节哀。”
楚焕缓缓摇首,他听到消息时悲恸愤怒,但已经过了最难过最不能接受的时候,站在这里是因为心里憋得难受,又无处宣泄。
在仁和坊楚家时,六姊是唯一关心他的人,在十岁之前他们在家里可有可无,年龄大了,因为六姊貌美,父亲觉得可以嫁给高官富商为妻或为妾,才让人教她读书识字。
生活改善了一些,六姊就时常帮他,从为数不多的月钱里拿出一半给他,所以,他一直都希望六姊能找一门好婚事,但终因是庶女且生母早逝没人说得上话,好好地两次机会都被家中其他娘子所抢,而他一朝踏上龙门时,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六姊找夫婿,甚至连定国公都帮他找了一个好门户,却最终成了空。
水里的倒影模糊不清,游动的锦鲤在昏黄的光下有些虚幻,楚焕看到楚言的身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道:“回去吧!雪好像变大了。”
楚言点头,转身欲走,楚焕又说:“我来提灯笼吧!”
“嗯?”楚言愣住。
楚焕已经从她手中拿过了灯笼,道:“先送你回沁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