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王收回视线,看看手中装着绢花的匣子,有些失落,问题是阿珍不喜欢他,他离开京城就更没机会了。
**
临近产期,楚言睡得不太.安稳,前世那只从她胸口拔出剑的手在梦中终于变得清晰,指节分明,修如青竹,坚韧有力,而那只靛蓝色的袖子也清楚起来,上面绣着精细的花纹,熟悉而又少见。
黑夜里,楚言睁开眼,泪水留了下来。
那只袖子上的花纹正是她第一次见到就觉得很奇怪的并蒂木芙蓉。
第98章
宫阑夕明显感觉到楚言在避着他, 虽然两人同处一室,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楚言的态度明显的、怎么说呢, 很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每次他说话,她都沉默不语, 至多勉强一笑, 偶尔眼睛里流露出哀凉, 但很快又掩去, 弄得他莫名其妙, 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楚言努力的说服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可偏偏梦到的是并蒂木芙蓉,独属于宫阑夕所用的花纹。梦中剑尖的冰凉还在心脏里蔓延,那么真实。
她很怕,但她无法问宫阑夕,也不敢问。
肚子的娃娃似乎感受到了楚言的情绪波动,也不安的活动着,搞得她身心疲倦, 侧躺在床上休息。
青婷拿了薄毯要给楚言盖上, 却看到宫阑夕进来了, 他的动作很轻, 脚上还没穿鞋,想来是为了防止发出声音,打扰到楚言。
青婷把毯子放在了床边, 自己退下,这些日子郡主不知怎么了,突然对五郎君变了态度,经常露出纠结的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而五郎君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每次问郡主,郡主也不说,只是摇头,偶尔想哭但强忍着不哭,看的让人心疼。
宫阑夕抻开毯子,小心翼翼的盖在楚言身上,生怕惊醒她,仔细的掖好被角后,坐在床边,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的面庞。
一缕头发散落她额前,宫阑夕伸手想拂过,楚言却忽然蹙了下眉,他立刻收回手,站起来就要走,但楚言只是并没有醒来,又继续沉睡。
宫阑夕放下心,忽的苦笑一下,五味陈杂,觉得现在自己比以前不敢表露心迹时还要小心。
楚言没有母亲,他也没有,他又不想请韩太妃过来调节,他觉得韩太妃是知道隆朔帝对楚言的心思,非但不阻止,还一个劲儿的让楚言进宫是不怀好意。
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楚言再没有动静,宫阑夕伸手极轻的拂过了那缕发丝,想要轻触她的脸颊,迟疑了一会儿终是没有触碰,不舍的收回手,桃花眼里似有千言万语,轻轻叹喂:“你怎么了?茜茜。”
楚言醒来时,宫阑夕已经不在了,因为她的躲避,这些日子,宫阑夕总是在她入睡后才回来,清晨醒时早已离去。
楚言有些失落,迷茫的摸着自己的大肚子,喃喃道:“宝宝,你说该怎么办?”
孩子忽然回应似的踢了她一下,楚言失笑:“你是想打我呢?还是打你阿耶呢?”
说到“阿耶”二字,楚言的笑容又淡了。
其实只是梦,她也没有看清脸,可正是因为没有看清脸,她才如此纠结,甚至无法控制的开始怀疑。她怀疑前世宫阑夕接近她并不是对她有情意,而是另有目的,可杀了她对宫阑夕有何好处?
所有的疑问冒出来,楚言都会下意识的找理由反驳,努力说服自己,相信宫阑夕,但她不知,她是太过在乎才会这么害怕。
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跟楚言之间还是有些僵硬,宫阑夕只能请李飞迎多陪陪楚言。
李飞迎基本每天都会找楚言,也知道他们之间怪异,宫阑夕希望她能开解他们,但是……李飞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担心是不是快生了,楚言有些怕呢?当初余氏生孩子时,叫声她在隔壁听着都觉得疼,想到这里,她便请了余氏过来,现在府里有经验的,只有余氏。
余氏听到邀请很高兴,把两个孩子也带过来了,宫怡清和宫开宇对楚言的大肚子既惊讶又好气,很想伸手摸一摸但又不敢。
楚言拉过他们,让他们摸,两只小手轻轻的触碰,楚言的心无比柔软,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像他们一样可爱。
“这是弟弟还是妹妹呢?”宫怡清问。
“当然是弟弟了,”余氏接过话,生怕女儿说了不该说的话,谁不知道先帝当年的话?楚言一定希望这是男孩,“肚子圆的是女儿,尖的是儿子,郡主这一看准是儿子。”
李飞迎头一次听说,看楚言的肚子,确实有些尖。
楚言低头看着肚子,轻笑道:“男孩女孩都一样,我都很喜欢。”
余氏看楚言的神情,也不像是随口说的,连忙改口笑道:“是是,郡主和五郎君都是人中龙凤,孩子也一定跟你们一样出类拔萃。”
楚言笑了笑:“借大嫂吉言了。”
“哎呀!”宫怡清忽然惊呼了一声,瞪圆了眼睛瞅着楚言的肚子,“它、它刚刚动了!”
大家笑出声,余氏道:“你以前在阿娘肚子里时也是这么动的,调皮的紧。”
“我在阿娘肚子里?”她歪了头,看着瘦瘦的余氏,“弟弟也是吗?”
“当然。”余氏笑道。
“哦!”宫怡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阿娘没有五叔母这么大的肚子,怎么装下她呢?
忽然宫开宇问:“那我们是怎么出来的?”他对着楚言的肚子瞅来瞅去的。
这话一下子让三个大人愣住了,楚言浑身不自在的,特别想遮住自己的大肚子。
余氏也是尴尬,说了句惯常用来骗孩子的话:“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被两个孩子这么一闹,楚言的心情好多了,又向余氏问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李飞迎在一旁听着,却是想到了前天夹在她书中的烫金的兰花笺,字迹是她熟识的,上面写道:
何时黄鹤重来,且自把金樽,看洲渚千年芳草。今日白云尚在,问谁吹玉笛。
这是《浮生六记》里面的,之前她听楚言念了那几句,便去翻看了此书,想不到宫阑安也会看这样的书,还是宫阑夕教他的?只是从她拿出了信笺之后,她的书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信笺。
屋里面欢声笑语,在外面听着的宫阑夕也笑了,产婆说了,怀孕的人情绪变化大,他就担心楚言的情绪会影响到她生孩子。
楚言发作时是在下午,彼时宫阑夕还在官署,听到消息时扔下手中的文宗跑了出去,不顾身后的同僚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