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达和林水花不肯承认自己不是亲生的,那程实业和李婶子甚至是这村里的所有大人,都不会在明面上说出来的,毕竟大家都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得罪人。
程秀一点也不怪这些人,她自己撑着地爬起来,看了看气愤的程实达和哭着的林水花,语气冷硬的说:“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庄子上谁告诉我的,是我早就偷听到了爸妈说话,还有妈和舅舅说话,所以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程秀这话一说,程实达和林水花都傻眼了,原本鼓了满肚子的气也发不出了。还是程实达先破罐子破摔的说了:“就算不是亲生的,这些年我们对你也像是亲生的了,你这现在是什么意思,是要和我们摆脱关系吗?你良心被狗吃了,你那书读到猪肚子里去了?”
林水花反应过来就是哭,连连点头附和程实达的话。
程秀反倒是笑了,她指指自己的脸,说:“是,这就是你们把我当亲生女儿的态度!你看看我被妈打成这样的脸,还有我后背,肩膀,屁股和大腿,要不要也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谁家做妈的这么打亲生女儿的!”
程秀的质问让程实达的心里有了愧疚,看着程秀鼻青脸肿的,他甚至有点为这个女儿心疼了。转了头不满的瞪向林水花,骂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孩子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了,你要这样打孩子?”
林水花暗暗觉得程秀厉害,三言两语,居然就挑拨的程实达对她不满了起来。可她这时候能怎么说,难不成要说是因为程秀把程丽给打了,所以她才打程秀的?那程秀可就更要说她偏心了。
林水花转着眼珠子想该怎么说,程实达却是满脸愧疚的想要和程秀道歉。程秀也没想到,程实达对她居然还真有这么几分感情,一时间虽然心里软了点,但到底想到前世,没让这暖意进了心底。
她前世的上半辈子吃够了优柔寡断的亏,人到中年就变成了一个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的人,特别的果断。所以现在也是一样,她说道:“我现在把话说出来就是要和你们商量一下的,你们同意我留在家把初三这年念完,另外再给我出个高中第一学期的学费,那我以后工作了,第一件事就是还你们钱。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每年学费书费加起来也就两三百,初中也多不到哪里去,我现在可以给你们都算成一千,八年书每年一千就是八千,吃了十六年饭一年给你们算五百,也是八千。这加起来就一万六,另外现在的彩礼钱应该没有超过一万的吧?我知道我出嫁你们肯定是会要彩礼钱的,这个我也愿意给,就算一万四,总共是三万块钱,如果你们同意,那我以后工作了,就开始挣钱还你们。如果不同意,反正你们现在也承认我不是亲生的了,那我大不了不读书了,我现在就走,以后一辈子不回来,你们一分钱也别想要。”
程秀原不想要高中第一学期的学费的,因为上辈子,就是在她该初三下学期的时候,亲生妈妈李芳找来了乡下。只不过当时她已经嫁给冯瘸子,并且怀了第一个孩子了,而她心里又觉得自己会过那样的日子,也跟李芳抛弃自己有关,所以见都没见。这辈子她肯定是要去见的,但她也担心有个万一,所以还是觉得先把第一学期的学费给要到比较保险。
至于彩礼钱,程秀虽然不记得这个时候大概是多少了,但是上辈子后来是听了程刚说过几句的,好像在2008年左右,老家这边要彩礼钱也才三四万。所以她说的这个数,已经是十多年后的钱了,如果这个数程实达和林水花还不满意,那也太贪心了。
三万块钱,这可真是个大数目了。这时候村里可没几家有钱的,别说三万,在村里这时候能一下子拿出三千的,那都是家境不错的了。所以程秀这话一说,林水花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而程实达面色也松动了不少,再当做亲闺女,那毕竟不是亲闺女不是。就算是留着从家里出嫁,现在彩礼钱也都才四千块钱左右,那还是家境不错的人家也要省出来的媳妇本呢。
程秀可不愿意再留在这儿看他们的脸色,丢下一句“你们好好想想”就转身往南边小屋走去了。她之所以会愿意出这个钱,是因为她现在确实处于劣势,还有就是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该报恩就必须报恩,仇现在还没结,她不用报仇,以后只要躲着这家人就可以了。
南边小屋里程丽还在生闷气,见了程秀进去,立刻吓的缩到了床里侧的拐角了。程秀只当没看见她的窘迫和害怕,脱了鞋子,直接就上床拉了小毯子把自己给裹了起来。
程丽见她半天没反应,熬了好一会儿实在撑不住困意了,才伸长手臂拉了灯线,缩在里侧躺下了。
不过堂屋里程实达和林水花送走了邻居,却都睡不着了。
☆、第007章
“实达,你咋想的?”林水花先打破了沉默。
程实达正在吞云吐雾,一张脸在灯光下的烟雾里明明灭灭的,看的让林水花都有点晕。其实程实达心里也有点晕,要说那钱,他当然是心动的,但是他也没有因为钱就失去理智,他一个大男人都赚不到三万块钱,凭程秀个十六岁的女娃子,凭什么赚到的?
他想了又想,还是下不了决心。
林水花道:“我看,咱们干脆这样好了,先答应了她,也叫她写下欠条。这样以后万一她能赚到,咱们不怕她赖了,万一赚不到,咱们就算反悔,她也不能怎么咱们。再说了,她说不是亲生的就想跑就跑了?咱们养她这样大,那可不是她想跑咱们就让跑的。”
当初她从弟弟那里把只有两岁的程秀抱回来,可不是为了把人养大,就让她跑的。就算不赚点什么,那本也是要收回来的。
听了林水花的话,再想到刚才程秀的控诉和脸上的伤,程实达心中对林水花的不满更加深了点。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问林水花,“那好歹也是你亲侄女,你就对她没点感情的,说打就打的,你咋下得去手的?”
“你不看看,她来咱家也十几年了,我打过她几回的?这回打她,那也是她先打的丽丽,我说程实达你咋回事,丽丽才是你亲闺女,你这是要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亲闺女了?”林水花几乎是喊出来的。
程实达站起来在地上连着跺了好几次的脚,“喊喊喊,大晚上的你喊什么的,这是又想把人招来看咱们家笑话的是不是?”
想起今晚上程实业说的那些话,程实达就觉得又丢人又气恼。程实业就比他大一岁,而且连他堂哥都算不上,不过是程实业的父亲和他父亲是堂兄弟罢了,结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脸,逮着他就一番教训的话。
林水花也是要脸面的人,想到刚才的事情,也闭上了嘴。
“行了,睡觉,这事情我想一晚上明天再说。”程实达熄灭了烟,下了决定。正在这时外面篱笆小门那传来了响动,他纳闷的走出去一看,就看到了黑灯瞎火的程刚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晚上的,家里有事你不在家待着,去哪里野去了?”等程刚走近了,程实达低声训斥道。
家里有事?
程刚纳闷的问道:“家里又怎么了?”不是都劝开了吗,秀儿也去隔壁阿胖婶子那了,所以他才去跟冯英见面的啊。难道秀儿又被打了?程刚忙急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妈又打秀儿了?”
程实达看着儿子着急的一张脸,气得一脚就踢了过去,“滚回你屋里睡觉,明天再说!”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程秀就醒了,估摸着时间还早,她扭头看了看早已睡得没有形象的程丽,自己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正睡的香,就听见小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然后有人走了进来。
程秀睁开眼,看到进来的人正是林水花。
林水花先看了眼床里侧睡的正香的程丽,然后皱着眉头轻声对程秀道:“赶紧起来烧早饭,就算是要答应你的条件,放假来家你也必须干活才行!”
这个程秀倒是还真不打算躲懒,大概她天生就是劳碌命,上辈子离开程家去了外面,也是一样的闲不住的。
在农村没什么睡衣这一说,白天起来和晚上睡觉程秀都穿一样的衣服,她虽然十六岁了,但是根本没有发育好,所以也用不着穿胸罩。不过是长袖t恤里面多加了一个小吊带而已,昨晚上睡觉都没脱,直接就爬了起来。
刷牙洗脸,然后不等林水花吩咐,程秀就熟练的舀了半锅水,拿了农家竹制的大蒸屉放在锅上,取了两块大饼三四个馒头放了上去。又找了小盆加了水,舀了一勺子半的玉米面粉,搅拌好了放在一边,这才点了火塞了小麦杆子进了锅门。
虽然已经几十年没有回到程家,也没有烧过这种锅了,但是前世的记忆一点都没消,所以程秀做起活来仍然利索的不行。早饭一般是不炒菜的,要么玉米面稀饭要么小麦面稀饭,热个馒头或大饼,菜就是吃林水花自己腌的咸菜。
程秀干活的时候,林水花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孩子干活是真利索。想想这些年,程秀是从八岁开始就接手家里的家务活了的,再大一点一放假就家务活和地里活都得忙着,倒是也不算白吃饭的。
程秀也没管她,早饭做好后,就熟练的盛了稀饭出来,和麦麸子一起在木桶里搅拌好了,先送去南边的猪圈倒给了猪吃,然后才回家洗了手准备盛饭。
虽然也才七点半,但一家人都起来了,连程丽今天早上都没有赖床。这会儿正好是国庆节,晚上还好,一大早就还有点凉,所以一家人是在堂屋吃的饭。
饭桌上程实达不说话,林水花就也不敢说什么,至于程丽昨晚上被程秀给打怕了,这时候也只默默的吃着饭。等吃好了饭,程刚和程丽都是碗筷一放就站起来,一个去南边小屋,一个则去下地割青草去了。
程秀坐在桌子上没有动,“爸妈,一晚上了,你们想好了没有?”
林水花今天早上看到程丽干活,心里就更觉得自己昨晚的想法好,见程秀问了,忙推了程实达一把。程实达也是想了大半个晚上,思来想去的,觉得程秀说的不大靠谱,但若是现在就把这孩子给气走了,找还真不一定能找的回来,那可就真是白养十几年了。
程实达冷声问道:“你这是真的想好了?真要这么做?”
程秀点头,“是的,我想好了。要是爸妈也同意,那我今天就给你们写个欠条,回头叫上东边大伯和阿胖婶子,再叫上西边的崔叔和李婶子,哦,我再去前头把大队书记也叫来,叫他们也做个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