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顾和与罗氏并肩走到她身边,脸上的神情都十分严肃。
罗氏搂住女儿薄薄的肩,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我跟你爹在,谁也休想动你!”
“娘,”顾惜惜靠着她,低声道,“我还梦见,你生了很重的病。”
罗氏怔了一下,顾和已经接口说道:“我立刻去请大夫。”
“不急。”罗氏听着耳边连绵不绝的钟声,慢慢说道,“如果是真的,这几天应该都要去宫里,有的是时候看大夫。”
“我还梦见,爹爹摔下了山崖。”顾惜惜又道。
罗氏立刻向顾和说道:“这几天除了进宫之外,你哪里也不准去!”
“好。”顾和先前还觉得梦什么的大约都是些怪力乱神,这会子越来越心惊,沉声说道,“我哪里也不去,只在家里守着你们。”
天色越来越黑,钟声依旧连绵不绝地响着,顾和一手扶着妻子,一手拉着女儿,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去睡,我守着等消息,先养好精神,再图其他。”
若真是皇帝,他们这些有官职有诰命都要入朝举哀,忙乱起来吃不好睡不好的,他一个男人都觉得难熬,更别说夫人和乖女了,这会子抓紧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
顾惜惜知道此时一味熬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跟着罗氏回了卧房,娘儿俩也不分开,只在一张床上睡下,罗氏正要熄灯,顾惜惜拦住了她:“别熄灯,我怕。”
怕黑。
梦里魏谦囚禁她的地方,大白天也黑魆魆的看不见什么光亮,她被困在那里,只觉得整个人都发了霉,生了锈,要跟着那些灰黑的颜色一起死掉,慢慢腐烂。
虽然只是梦,也足够让她不敢在睡觉时熄灯了。
罗氏有些疑惑,女儿从前并没有点着灯睡的习惯,但听见她声音微微颤着,便明白她怕得紧,忙伸臂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惜惜别怕,有件事娘一直没跟你说,你外祖母上个月去求过圣人和皇后,圣人已经答应她,赐给你退婚的诏书。”
顾惜惜一骨碌爬起来,惊喜极了:“真的?”
“真的。”罗氏握着她的手,唇边带了一丝笑意,“先前没跟你说,是因为还没有得到圣人的回音,不好张扬。不过昨天我去你外祖母家时,你外祖母说,圣人已经给过准话,诏书也正在起草。”
顾惜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外祖母真厉害!”
罗氏笑出了声:“你呀,都十六了,说话还像个孩子似的。”
她看着烛光中女儿明媚的容颜,心中泛起一股柔情。女儿生得很像她,眉毛和眼睛尤其像,白皙的肤色也随她,鼻子嘴巴却像她爹爹,可真是会长呢,尽挑着父母的优点。
虽然已经是初初长成的少女,眼波流转时已经有了潋滟的媚色,可是在爹娘跟前说话的时候,尤其是弯着眼睛笑起来时,罗氏仿佛又看见了小时候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
那么小小的、软软的一团,怎么一眨眼间,就长成了大姑娘了呢?
可不管她长到多大,依旧是她最心爱,最可人疼的小闺女。
罗氏心中柔情无限,抚着女儿的手背,轻声道:“你放心,只要我跟你爹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那厮欺负了你,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娘别说这种丧气话,”顾惜惜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你跟爹都会好好的,老天爷帮着我们呢!”
要不然怎么会让她预先做了那个梦?如今她已经占了先机,就算再难,也一定能收拾了魏谦!
“如今这情形,也许这道诏书还有变故。”罗氏沉吟着说道,“如果圣人……那些还没有发出去的诏书,未必能作准,不过秘书省里肯定有存档,到时候再去求求皇后,应该没太大问题。”
顾惜惜点点头,就势向罗氏怀里一倒,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我就不信那厮敢抗旨!”
“是呢。”罗氏拍拍她,“所以说别怕了,快睡吧。”
顾惜惜闭着眼睛点点头,娇红的嘴角轻轻翘着,怎么也放不下来。
有诏书在手,她还怕什么?魏谦就算是龙骧卫大统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诏书甩在他面前,不信他还敢动她!
听着连绵不绝的丧钟,顾惜惜朦朦胧胧地睡去,很快又开始做梦。
她一身素服,从宫中举哀出来,车子转过街角,突然一声唿哨,无数青灰色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跟车的护卫很快被撂翻了一地,青灰色人群中走出一个黑衣蒙面的瘦高男子,一双眼睛像毒蛇一般,死死盯住她。
顾惜惜只消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魏谦。
他手中长鞭一甩,牢牢卷住她的腰,将她从车中拽出。
她惊怒之下破口大骂:“狗太监,放开我!”
魏谦面沉如水,探手抓过鞭梢用力一拽,将她拽上自己的马背,跟着将弯刀连鞘横在她背后,拍马离开。
画面渐渐变成一片灰黑色,唯有耳边的丧钟,依旧连绵不绝地敲着。
“夫人,乖女,”顾和的声音打破了梦境,“圣人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谦:没有露面的一天。
第6章
车声辚辚,慢慢往皇宫大内而去,顾惜惜一身重孝坐在车中,从窗帘的缝隙里看着黑沉沉的天色,心中越来越平静。
酉初时分,皇帝在大正殿驾崩,润郡王燕舜在灵前即位,改元为建昌元年,封皇后为太后,册立郡王妃明浮玉为皇后,跟着传下圣旨,诏令举国服丧,品级以上官员及诰命入宫举哀。
到了此时,梦中所见都已经验证。
“惜惜,”罗氏握住她的手,轻声嘱咐,“这会子你外祖母应该留在大正殿陪太后,跟咱们不在一处,到了宫里以后,你只管跟紧我,要么跟着你舅母,不要一个人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