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捂着不敢声张,魏谦那厮越是肆无忌惮。”晋阳大长公主道,“他大概也是觉得咱们会顾忌惜丫头的名声,不敢闹出来,所以才这么放肆,咱们直接把这条路子断了,以后他再想乱闯,就要多掂量掂量了。”
“母亲说的是,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那厮手底下管着影卫,咱们就只有这些人,哪怕日日夜夜防着,难免也会有个疏忽的时候,”罗氏道,“索性闹出来,到时候有官府插手,圣人也不好偏袒他,再说那厮到底是官身,闹到衙门里,他到底也有个顾忌。”
先前顾惜惜要报官时,罗氏也是担心有损她的闺誉,后面听顾惜惜解释了,才觉得有道理,才是见母亲也这么说,不禁庆幸女儿看得透彻。
伍氏还是觉得不稳妥,叹口气说道:“外甥女儿将来还要招夫婿呢,这事闹出去,就怕吓退了那些有意提亲的人家,可怎么处?”
顾惜惜倒是不担心这个。谁都知道她跟魏谦定过亲,也都知道魏谦缠着她缠得紧,这事又怪不得她,要是因为这个就疑神疑鬼的,那种人她也不稀罕。
她笑着说道:“那厮昨天走的时候还说,敢向我提亲的,他都要杀了呢,所以暂时还愁不到这上头,走一步算一步吧。”
晋阳大长公主先前并不知道还有这话,此时一下子沉了脸,道:“简直无法无天!明天我就进宫,好好跟太后说一说!”
罗氏和吴氏见她生气,连忙都上前宽慰,顾惜惜双手奉上茶盏,柔声劝道:“外祖母消消气,真要是怕事不敢惹魏谦的,我也不嫁,这样也好,就当那厮替我先选一遍人好了。”
“好孩子,委屈你了。”晋阳大长公主接过来抿了一口,不觉叹了一口气。
外孙女诸般都好,在京城的贵女中稳稳能排到头一个,她从小疼她护她,盼着她能够诸事顺遂,谁知在最要紧的婚姻大事上,偏偏却如此不顺。
虽然已经与那个煞神退了婚,但赘婿原本就很难挑到上佳的人选,如今魏谦再这么一闹,越发要蹉跎了。
上哪儿找一个出身好、品行好,不怕魏谦纠缠,又知道疼外孙女儿的好男子呢?
晋阳大长公主沉吟着,忽然瞥见坐在末位的罗光世,不觉心中一动。
说起来这两个孩子倒是般配,况且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好,绝不会因为魏谦对外孙女儿疑神疑鬼,再者罗光世背后是大长公主府,别人也许不敢得罪魏谦,罗家却是不怕的。
至于招赘一说,两家原本就是一家,无非挂个招赘的名头,到时候多生几个孩子,挑一个随了顾姓,承继侯府的家业就行,其他的,照旧可以随罗姓。
如此一来,女儿女婿将来不愁没了下梢,两家人亲上加亲,怎么看都是四角齐全。晋阳大长公主不由得又看了眼罗光世,越看越觉得合适。
“母亲,”罗澍拿着一张请柬走进来,道“泰安长公主两天后生辰,下了帖子来请。”
“我懒怠动,你们想去就去吧。”晋阳大长公主道。
她看看顾惜惜,慢慢说道:“惜丫头,你表姨肯定也给你家下了帖子,到时候让你表哥陪着你一起去,免得魏谦再来聒噪。”
顾惜惜忙起身答应了,笑着向罗光世说道:“那就辛苦表哥了。”
罗光世嘿嘿一笑,道:“荣幸之至,妹妹不用客气。”
带着仙子般的表妹一起出门,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表妹近来还要重新招婿,只怕那些素日里就蠢蠢欲动的好友同窗们都要争先恐后来讨好他,求他牵线搭桥喽!
晋阳大长公主见他两个有说有笑的,心里越发笃定,就是罗光世了!
这天夜里,镇远侯府各处都点着灯火,照得满院子如同白昼一般,府中的护卫个个全神戒备,京师衙门也派了差役协助防守,预备捉拿那个半夜闯进侯府,打碎扑满,偷了几文钱的古怪盗贼。
王芥作为接下这桩案子的当事人,被府尹推出来带队,此时宿在侯府客房中,越想越觉得蹊跷。
看镇远侯府的模样,似乎对这个盗贼十分紧张,丢了几文钱而已,至于吗?
再想起顾家原本的女婿,那个镇日里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不好相与的魏谦,王芥不觉打了个冷噤,那个盗贼,该不会是他吧?听说他从前就差点砸了侯府大门,闯进去下聘,如今被顾家退了婚,别是偷摸进来报复的吧?
假如是魏谦的话,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推官,就连府尹,怕也是惹不起!
王芥不由得双手合十,暗自祈祷那盗贼千万不要再来。
哪知刚念了一句佛,外面已经一叠声地喊起了抓贼。
王芥连忙跑出去,就见满院子人都在追,围墙上一个黑影子一晃,瞬间消失在墙外,跟着一个差役跑过来道:“王大人,贼子逃跑,我们的人已经追出去了!”
王芥苦着一张脸,顿时不知是该祈祷抓住,还是该祈祷不要抓住。抓住了如果不是魏谦,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抓住了是魏谦,堂堂龙骧卫大统领,京师衙门可不敢收押!
府门外,魏谦甩掉追捕的差役,脸色越来越难看。若只是她家的护卫,他倒没什么顾忌,可对方是官差,他如今也是官身,却不能做得太过。
很好,她是越来越会对付他了。
“大统领,”一名影卫无声无息地出现,躬身献上一摞书信,“怀山长公主藏起来的书信已经找到。”
魏谦接过来略略翻看一回,目光晦暗。
原是为了她,他才让人去寻这些书信,如今书信找到了,她却抛弃了他。
他还要这东西做什么?
镇远侯府大张旗鼓地抓了两天贼,到第三天时,就连深宫中的燕舜,也听见了这个消息。
只稍微一想,便明白是魏谦,立刻让人召了来,苦笑着说道:“退思,这是做什么?”
魏谦低着头,道:“她不肯嫁,臣就带走她。”
燕舜最知道他的性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退思,求亲不是杀敌,你这样不行。”
魏谦皱着眉,抬头看他。
“杀敌要硬,对女人要软,”燕舜道,“你见过谁凶神恶煞的,能求到女人?”
魏谦重又低下头,许久才道:“臣不懂。”
燕舜知道他是真的不懂这些风月场上的事,想了想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卷轴,道:“你看这是什么?”
魏谦凑近了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黄绢黑字,盖着御宝,分明就是先皇赐给顾家的退婚诏书,为什么还在皇帝手里?
“朕给顾家的是口谕,这遗诏,朕替你留着。”燕舜意味深长地说道。
口谕虽然也存档,但不像诏书那般正式,更何况那诏书还是先帝的遗诏,比他的诏书分量更重。当时他被众人逼住了,不得已同意了顾惜惜招赘夫婿,但他却没给这道退婚的遗诏,只下了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