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2)

都是因为这个孽子,闹得他十年前那样狼狈,十年后又如此狼狈!

宋良臣很快拿定了主意。是妻是妾,都是他一句话的事,魏氏万万不能是妾,他已经丢了功名官职,这大好的产业,他死都不能丢!

宋良臣立刻说道:“府台大人明鉴!当年是草民一时糊涂,没有思想清楚,细论起来我与魏氏才是明媒正娶,在府衙也有备案,与田氏却是无媒无聘,私自苟合而已,魏氏才是草民的正妻,田氏是妾!”

“父亲,”宋良臣抬起头来,沉声说道,“你与母亲的婚书媒证,儿子都存着呢。”

他慢慢地从怀里摸出一卷纸双手呈上,微微一笑:“父亲,你一直在找这些东西,儿子替你好好地保管着呢。”

“那也没用!”宋良臣高声说道,“府台大人,成婚后要在衙门里登记,有衙门认可才算合法夫妻,田氏只是个无知村妇,贪图草民的前程缠上草民而已,草民念在她怀了孩子,不得已才收留了她,草民从未承认她是妻子,也从未与她在衙门里备案,府台大人尽管遣人到草民的家乡去核实,草民纳田氏,只是纳妾而已,魏氏才是草民的妻子!”

无知村妇,纳妾。宋直将手中的婚书慢慢攥紧了,惨然一笑。

邱继廉看了眼魏谦,以目相询,魏谦却只是冷着脸坐着,一言不发。

邱继廉无奈,只得又去看晋阳大长公主。

晋阳大长公主到这时候,已经完全明白了魏谦的意思,他是想赶在成亲之前将家中的旧事全部解决掉,免得让顾惜惜将来为难。虽然她一向不大喜欢魏谦,但想到他对外孙女的这一片心意,不觉也有些动容,便微微侧脸看了眼顾惜惜,点了点头。

顾惜惜却根本没注意,她看着魏谦,心里难过之极。宋良臣的无耻,比她想象的更甚,要当面与这样的父亲翻出十年前的惨事,可想而知,他心里有多难受。

当着这么多人,她没法子安慰他,只能默默地看着他,试图用目光让他明白她的心事。

魏谦很快察觉了,转回头看着她,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似乎要笑,又似乎要哭。

却在此时,宋直开了口:“父亲,当年你进京赶考,家里穷凑不出盘缠,母亲卖掉了所有的嫁妆,连冬天的棉衣都典当了,又舍着脸向娘家借了钱,这才给你凑够了盘缠。你走之后,母亲没钱赎棉衣,大雪天我跟母亲只能穿着单衣,裹着破被子取暖,手脚上都长了冻疮,到现在每年都还痒痒。你一走十几年,祖父、祖母过世,都是母亲一手操持的丧事,家里的东西都卖光了,才给二老买了棺材,母亲她含辛茹苦,十几年里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父亲,母亲为了你吃了一辈子苦,最后还死于非命,这就是你报答她的,连她的名分你都要夺去,硬把她说成是妾?”

堂上一时鸦雀无声,纵然顾惜惜十分讨厌宋直,此时见他眼中含泪,脸上带笑,不觉也有些动容。

唯独宋良臣神色如常,只是急急说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就算说破大天,她也是妾!”

文书匆匆记完供词,双手递上,邱继廉看了一眼,道:“宋良臣,你刚才说的可还更改?若是不改的话,就这口供上签字画押。”

“不改!”宋良臣斩钉截铁说道,“田氏是妾,魏氏才是我的妻子,我掌管魏家的产业名正言顺!”

“父亲,”宋直低低地又追问了一句,“儿子还想再问您一句,我娘她,真的是妾?”

“不错,她就是妾!”宋良臣道。

宋良臣轻轻笑了一下,道:“好,儿子知道了。”

他慢慢俯下身去,向宋良臣磕了一个头,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决绝:“府台大人,草民有下情禀报,当年投毒害死先母的,是我父亲,宋良臣!”

作者有话要说:  唉,写的我有些难过,不过相信我,过了这一段就好了,幸福的婚后生活就在前面招手手~

第84章

田氏的棺木很快被抬上了大堂, 黑沉沉一大块压在正中间,棺身上粘着墓室里带出来的黄土,看上去异常压抑。

公堂上下, 鸦雀无声。

众人再没想到能有这样的转折,此时看着堂中的几个人, 有气愤的, 有疑惑的, 还有许多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宋良臣,怎么也不敢相信是他杀了田氏:结发夫妻、寒窑苦守的情分,居然能下得去手?下手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地推到魏氏头上, 任由宋直杀了魏氏?两个老婆死的精光, 两个儿子一个成了杀人凶手, 一个跟他成了仇人,这到底图的什么?

一片寂静之中, 宋良臣突然大叫一声:“诬陷,这是诬陷!”

他面色铁青, 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原本还不敢相信的那些人, 看了他的反应, 反而起了疑心。

顾惜惜原本就有些隐约的猜测, 此时更是心如明镜, 宋良臣大约是嫌弃田氏追到京中碍眼,索性投毒害死了她, 算起来,田氏也是个可怜的女人,魏氏更加无辜,惨遭横死不说, 还背着杀人犯的名声整整十年。

可最让她心疼的,还是魏谦。只因为摊上这么一个父亲,原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竟被弄成那般凄凉。

顾惜惜看着魏谦,他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嘴唇抿得紧紧的,唯有一双眼睛黑得出奇,死死地盯着田氏的棺材。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怒色或者悲伤,但顾惜惜能感觉到,他自内而外散发着的,那股子深沉的绝望和愤怒。

顾惜惜觉得喉头有些发紧,心里的疼惜越来越浓,忍不住从晋阳大长公主身后挪出来,悄悄挪到他背后,手躲在椅子后面,摇了摇他的衣袖。

魏谦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手指暖暖的软软的,甜香的气息弥散着,抚慰了他心头的伤痕,魏谦移开盯着棺材的目光,垂下了头。

他早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早已知道自己的生身父亲是无耻小人,又何必再介怀?谁生的他不能挑,但如何过这一辈子,他总还是能自己决定。

更何况,他还有她。

魏谦慢慢握紧顾惜惜的手,心里一点点安定下来。前半生已经蹉跎,还好后半生,还长着呢。

“逆子!”宋良臣忽地爬起来,一脚踢在了宋直身上,“你竟敢诬陷为父,看我不打死你!”

邱继廉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休得放肆!”

几个衙役上前拉开宋良臣,宋直拍了拍衣服上的脚印,慢慢地跪着挪到了田氏的棺材跟前,抬手抠着棺身上的黄土,平静地说道:“父亲,当年母亲突然毒发,七窍出血,你说中的是□□毒,儿子年纪小不懂事,就信了你的话,就连家里的下人和二弟的娘亲,也都是照着治□□毒的法子来救母亲的,可谁知道,母亲她中的,是附子毒。”

一块黄土被他抠掉了,泥屑掉了一地,宋直抬手又去抠下一块,道:“治的法子不对,怎么能把人救回来呢?可恨我年纪小没主见,竟这么被父亲你给糊弄过去了,母亲她做梦也没想到,她等了半辈子,念了半辈子的人,最后竟然亲手毒死了她。”

宋良臣脸色铁青,骂道:“放屁!你当年才几岁?你知道个屁!”

宋直抬头笑了一下,道:“儿子的确是年纪太小了,看人不准,还以为是二弟的娘亲下的毒,等知道真相时,大错已经酿成。”

“放屁,一派胡言!”宋良臣大声骂道,“你也学你兄弟,一心想弄死你老子!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恨我揭出了你娘妾室的身份,你是想拖我下水,给你自己出气!你这个忤逆子,我当初怎么没弄死你?府台大人,我要告状,告宋直罔顾人伦,忤逆不孝!”

邱继廉不得不拍着惊堂木,道:“肃静,肃静!”

“忤逆?”宋直笑笑的又抠下了一块黄土,“我的确是忤逆,不过父亲,这也是你言传身教的结果,不然为什么我们兄弟两个,一个二个都忤逆不孝呢?”

“逆子!逆子!”宋良臣,“府台大人,田氏的死跟我毫无关系,都是逆子诬告,请大人明鉴!”

“诬告?”宋直指甲抠着黄土,刺啦啦地响,“父亲,儿子有证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