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家日子不好过,可云落小日可舒爽了,十月的天秋高气爽,风景宜人,最近她有时间就会带云招娣三姐妹在巫林山外围溜达,教她们辨认药草和各类能吃的野菜野果,甚至教她们制作陷阱捕捉兔子或山鸡。
“阿落姐姐你真厉害,懂这么多!”最小的云引娣崇拜地看着云落说道。
“嗯!可惜阿落姐姐要走了,我们会想你的!”云来娣赞同地说道。
“我可以给你写信么,阿落姐姐?”最大的云招娣和云落差不多大,她最懂事沉稳。
三小只俨然成了云落的小迷妹,她点点头笑道:“别那么伤感,有缘自会相见,招娣当然可以给我写信,但我回信寄哪儿?寄去家里只怕不合适。”
云落抛出的问题显然难住了云招娣,她懂云落的意思,她也不想给自己和对方招来麻烦。
见她为难,云落沉吟片刻说:“这样吧,我会给春苗写信,把给你的回信也寄去她家,有你的信春苗肯定会拿给你,你们以后上山注意安全,看见草药可以采摘卖给田爷爷,赚点零花钱藏好,以备不时之需。”
三姐妹乖乖点头,云落见状微微一笑,继续给她们讲解。
安逸舒服的天气渐渐远去,还没立冬天就开始变冷,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草木逐渐变黄凋零,绿意越来越少。
蒲柳村的人们又过上了猫冬的农闲日子,少了劳动一家人整日挤在同一个屋檐下,摩抆在所难免,比如云家现在闹得何止是鸡飞狗跳,屋顶都快给家里几个女人掀飞。
张菊英爱女心切,云雪梅将养了一段时间,她就一直向认识的人打听合适的人选,决定趁女儿还算年轻,赶紧找户人家嫁了,最好远嫁他乡,这样就没人知道云雪梅的过去。
事情的起因便是张菊英给女儿找了一户合适的人家,对方是个大龄单身汉,家住隔壁县某最穷的某大队,家里只有他和一个生病的老娘,日子也还过得去,就是年纪大了不好说亲。
云雪梅现在没有嫌弃的份儿,她不年轻了,名声也毁了,能嫁这样的人已经是祖坟冒青烟,还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可这问题就出在张菊英不舍得女儿受苦,非要给一百的彩礼和各种陪嫁。
家里自从和云建业断绝关系后,哪里还像以前手头宽裕,一百块钱可是农家人近半年的收入,这段时间云雪梅白吃白喝已经让妯娌俩抱怨不止,现在要拿出一百给这个不要脸的小姑子二嫁,她们觉得婆婆简直疯了。
别说儿媳们不同意,就是两个儿子也不乐意了,涉及实实在在的利益,谁都不想退让,这事闹了很多天,最后云老头拍板陪嫁五十,这才儿子媳妇们勉强闭嘴。
但这心里终究是不舒服,尤其张大妮和牛晓花,平常老太太对她们有多扣,现在对丢脸的小姑子二嫁有多大方,她们心里就有多恨,何况婆媳一直不对付,这梁子是越结越大。
云雪梅出嫁那天很低调,其实这段时间她经历了流产,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整个人无比干瘦憔悴,早上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胸前两条粗辫子上系着红头绳,身穿一件喜庆的红棉袄,唇上用红纸抹过,乍一看像是二十五六岁。
前来接她的男人个头矮壮,他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十分殷勤地喊张菊英和云富贵爹娘,张菊英紧张地望向四周,心中纵然不舍还是催促着二人赶快离开,说怕错过了吉时。
矮壮男人不疑有他,云雪梅拜别了父母,跟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身后,心中有些不安,却委实送了一口气,终于,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干离开,后脚张大妮和张小花二人一合计,上公社革委会把张菊英给举报了,理由是她干过买卖/人口的勾当,然后罗美芳被就这样躺枪,被革委会的人喊去问话。
立冬那天,外面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不大却让人感觉格外阴冷,大早上的广播响起,是村长在通知大家去围观红卫兵批/斗张菊英。
这样阴天的天气,众人只想窝在家里,没法还是得出去,云落与母亲弟弟一同来到晒谷场时,批/斗已经开始,张菊英嘴唇发紫,整个人颤抖着。
她怨恨地看着远处的两个儿媳,求助地望着儿子们,谁知他们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他们怕惹上事,事情已经发生,他们也没法阻止了,只期望母亲挺过去,至于家里两个老娘们,收拾是要收拾的。
要不是云富贵拿着钱上门求情,还不知道竟然是两个儿媳搞出来的好事,但人家只答应放水,却不答应完全放过,他也没办法,寒着脸站在一旁,时不时阴阴的撇一眼两个儿媳,不知在想什么。
罗美芳脸上很平静,无悲无喜也没有幸灾乐祸,她只低头望着脚下雪,她不愿再看任何批/斗,这几年见多了,实在不想看。
云落同样眼观鼻鼻观心,田春苗立在她身边有些不忍,却也没说什么,围观的人脸上除了不忍或幸灾乐祸外,更多的是一脸木然。
或许人老了,一个小时不到,张菊英便晕了过去,或许是收了好处,或许是天太冷,那帮人来了一次便没再来。
村子终于重归平静,各家各户静静窝在家中猫冬,事情过去一周后,终于迎来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离父亲回来还有十天左右,河里的鱼虽然还不算肥,但应该可以捕了,云落决定再干一票攒些钱,去了新地方用钱的地方应该不少。
望着洋洋洒洒的雪花,云落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终于想出了帮助俞婶也离开这里的方法。
☆、60.你这长舌妇
云落思来想去, 让俞乐吟也能去滇省这件事,关键还得靠她爹云建业, 另外说服俞婶也是个问题, 她愿意一同去么?
这场雪一连下了五天才终于停下, 冬天以这样高调的姿态宣示着它的到来, 这样的天气罗美芳也会晚一些起床, 云落早上六点便悄悄出了门。
此刻整片天地似乎都处于沉睡之中,黑暗中寂静无声, 云落只能听到自己脚下踩雪的咯吱声和喘气声,不过她对这条路线已经熟悉得很,闭着眼都能走到河边, 何况她还有神识之力。
当太阳升起,光线由暖橘色变成亮金色时,云落抆了抆额头的汗, 将工具和背篓还有两百条鱼儿丢进临时空间, 然后折身返回家中。
到家门口时,一条肥肥的大鱼出现在云落手中,冬天的鱼最是肥美,她心想这么冷的天,是不是做个酸汤鱼火锅呢, 说起来长这么大,她吃火锅的次数并不多, 以前身体不好只能偶尔尝一尝, 现在就不需要顾忌了。
云落扔了三条鱼在厨房, 两条做火锅用,一条是煤球的伙食,一会儿再俞婶送两条去,顺便把她喊来吃火锅。
吃早饭的时候她把想将俞乐吟,一起带走的想法和母亲提了提,罗美芳听完皱着眉头没说话,半晌才道:“阿落一会儿你喊俞姐来吃火锅,先别和她说这事,成不成还不知道,要是你先说了又没成,不是徒惹她失望嘛,等你爹回来了我问问他,如果行的话娘亲自和她说。”
还好她娘想的周道,云落把粥喝完戴上围巾出了门,外面日头高照,给这冰雪莹白的世界镀上了-一层暖色,冬日的太阳似乎没有温度,像是冰箱里的照明灯一样冰冷。
她先去田春苗家送了两条鱼,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云落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该怎么开口试探俞婶的口风,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前,贸然告诉她只会带去失望罢了,最糟糕的是她不愿意离开怎么办?
“阿落来了,快进来。”俞乐吟正在院子里扫雪,见到云落微微一笑,招呼她进家门。
云落从沉思中抬起头,加快步伐走向俞家,旁边冷不丁地冒出一声假笑:“哟,阿落又来了,每次来都不回老云家,净往俞妹子家跑,这孩子跟你可真亲,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她亲人呢。”
云落余光一瞥,原来是长舌妇张远花,她将目光收回没理会,径直走进俞家挽住俞乐吟的胳膊往堂屋走,末了轻飘飘丢下一句:“远花婶子说的没错,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张有花猛地有种被噎住的感觉,她想听的可不是这话,见她们二人关上堂屋门,更是一口气儿堵在喉头不上不下。
她目光一瞟见到张菊英沉着脸立在院墙旁看向这边,立刻眉开眼笑,然后压低声音:“原来是英子婶儿呀,都看到啦?你说那孩子也真是,正儿八经的亲人家不回,只知道去俞妹子家,每次来呀手里都不空的,哎!真替你们不值。”
云落刚刚察觉到张菊英也在,进屋后一直注意着她呢,结果却听到张远花那番话,她眼神一冷,这个女人是不是日子太好过,没事干?总是煽风点火看热闹,也不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科科。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过学乖了,张菊英这次很沉得住气,只是脸色难看了几分,竟然一言不发回了屋,张远花笑容一僵,竟然没人搭理她。
气死她了!张远花冷哼一声,往俞家吐了一口浓痰才扭身回屋,见自家女儿不在屋里,便满院子怒吼:“满凤!你个死丫头又去哪儿了!还快回来给老娘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