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太平间内,正中间的木板床已经更换了主人。
之前的那一具狗尸已被抬到了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笔直挺挺的“人尸”。
细密银丝紧紧缠绕周身,仿若一个巨大的蚕蛹,唯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口齿大张,两眼翻白,面色青紫,头顶破开一个大洞,流出为数不多粉肉色的脑浆,就如一块块碾碎的豆腐脑。
郝瑟捂着口鼻站在一边,强忍胃里的翻腾,用眼角瞄向正在给尸体验尸的仵作。
那仵作已经年过六旬,皮肤干瘪得简直犹如干尸,正用一根剪刀企图剪开缠在那尸体上的银丝,可一剪刀下去,就好似剪在弹性超强的肉筋上一般,被弹了回来。
“仵作,那个剪不开,只能寻一个空隙将银丝狠力剥开,再把尸体从里面抽出来。”颇有经验的崔正提醒道。
“那怎么行?以前那些猫啊狗啊也就罢了,这可是人,若是那般撕扯,万一弄坏了尸体,老头子我可没法验尸!”仵作怒道。
“那、那这怎么办?这蜘蛛丝如此结实……”孙莽犯难道。
“这不是蜘蛛丝,是拂尘。”尸天清突然出声道。
“拂尘?!”众人大奇。
尸天清长睫低垂,遮住眸光,哑音低沉:“万仙派弟子皆以一种名为‘缈月尘’拂尘为武器,拂尘顶端尘毛材质十分特殊,若以万仙派独门内力催之,便可随心而动,如粘丝延伸无限,而且坚韧无比,不怕刀砍斧劈,唯怕火烧。”
“拿火把来!”孙莽大喊。
崔正立即奔出,取了一个火把回来,递给尸天清。
尸天清手持火把,在尸体胸口处的银丝高三寸处慢慢加热,就见那银丝渐渐发亮,然后,呼一下烧了起来。
“小心!”仵作立即甩出一块破布,盖在了火苗上。
待灭火破布拿下,但见那紧密的银丝有许多被烧断了,留出一条细细的缺口。
仵作立时大喜,探手深入缺口,慢慢剥开银丝,足足废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将尸体完整无缺剥离出来,开始查验尸身。
“仵作,怎么样?”孙莽看着忙碌仵作,低声问道。
仵作慢慢摇头:“此人是被这银丝勒住窒息而死,哎呦,肋骨都被压碎了,头顶应该是用铁质的尖锐物件戳通,然后将脑浆抽了出去。”
“是缈月尘的尘柄。”尸天清沉声道。
“看来这位堕仙胃口越来越大了。”文京墨双眼长眯,慢声道。
“崔正,可禀告了谢大人?”孙莽沉声问道。
“属下去了后衙,可是三夫人说,大人前日就去了太白楼饮酒,已经三日未归了。”
孙莽眉头一蹙:“走,随我去太白楼请大人回来。”
“属下遵命。”
孙、崔二人向郝瑟三人一抱拳,便急急冲出太平间。
郝瑟、尸天清、文京墨对视一眼,也随了出去。
可几人刚踏出门口,迎面就遇到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
为首一人,四十岁上下,身着青色官服,腰横素银带,脚踩厚底官靴,头戴乌纱,身圆似球,下巴上留着几根稀稀拉拉的小胡子,整张脸上就一个红丢丢的酒糟鼻子甚是显眼,好似一个在酒缸里泡发了的葡萄干,正是乐安县县令谢尚典谢大人。
孙莽、崔正二人一见此人,立时大喜,上前施礼道:“属下见过谢大人——”
“啪!”毫无预兆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孙莽脸上。
一片死寂。
几步之后的郝瑟顿时惊呆了。
卧槽,这怎么一出场就扇人耳光啊!
尸天清双目圆绷,一脸惊诧看着那位谢大人。
唯有文京墨眼皮一垂,冷笑了一声。
“孙莽,你是不是要害死本大人?!”谢尚典两眼圆瞪,破口大骂,“县里发生如此大案,你居然隐瞒不报,若不是今日本官微服私访之时听到百姓议论,岂不是到死都要被你蒙在鼓里?!
孙莽面皮之上烙着一个通红的手印,垂头闷声道:“是属下失职,请谢大人息怒。”
“谢大人!”一旁的崔正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提声道,“七月初一孙捕头发现第一具兔尸之时就已将此案禀告大人,是大人您将孙捕头骂了出来,说不过是死了只畜生,莫要打扰您喝酒的雅兴,孙捕头这才……”
“啪!”又一道耳光扇在了崔正脸上。
崔正双目圆瞪,一脸惊怒。
“本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只狗乱叫了?”谢尚典鼻孔朝天瞪着崔正喊道。
“谢大人!”崔正双目爆出血丝,正要上前,却被一旁的孙莽狠狠压住。
崔正红眼看了一眼孙莽。
但见孙莽垂首,低声道:“谢大人教训的是!”
说罢,便看了一眼崔正,慢慢摇了摇头。
崔正喉头一哽,愤愤垂首,退后一步,向谢尚典抱拳:“谢大人教训的——是!”
谢尚典鼻腔冷哼一声,向身后一招手,便有两个小捕快立即抬了一个椅子放到身后,谢尚典抖官袍落座,斜眼瞅着孙莽道:
“孙捕头,现在案情进展如何,还不速速给本官报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