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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山风孤啸。
高居山巅的华景舍院内,一片寂静,三间厢房黑窗无光,显然是舍中之人早已熟睡。
清冷月光洒在屋檐之上,仿若铺上了一层皑皑白霜。
突然,一道黑影从山林间腾跃而出,无声无息坠于华景舍的院门之前。
黑衣黑靴,黑布蒙面,一双红丝漫布的双眼,迸出刺骨杀气。
手腕一抖,冰寒杀意随着碧光宝剑破鞘而出,照亮前方昏暗黄泉路。
浓重血色充斥瞳孔,四周空气也泛起刺鼻的血腥煞气。
黑色身形骤然腾空而起,携着刺目剑光,冲向华景舍内院。
山风骤起,狂舞叶音,无数树影随着月光狂舞,扭曲变形,仿若千万只魔爪,乱延四面八方。
腾跃半空的黑衣人身形一颤,飞旋落地,露在黑色蒙面巾的双眼骤然暴突。
血!
是血!到处都是血!
赤色的粘稠液体,仿若有生命一般,从土壤之中溢漫而出,汇聚成刺目的红色血溪,缓缓没过脚面。
黑衣人踉跄后退,手中长剑颤抖不止。
血水之中,翻滚一团一团的黑色长发,浮起一具苍白的尸体。
尸身□□,无半点衣物,血浆顺着肌肤滚滚滑落,露出凝脂一般的肌肤,显出一张少女容颜。
大眼暴突,空洞虚空,充斥着骇人的死气,犹如无声控诉。
黑衣人宝剑无力坠地,双膝猝然跪地,泪水滚滚滑落。
“芊溪、芊溪……”
突然,血水中的女尸黑发狂舞而起,两道血光从瞳中飚射而出,血水犹如滚水沸腾,掀起万顷赤浪,铺天盖地朝着黑衣人罩下。
“不——!!!”
凄厉叫声刺破云霄,将漫天月华染上触目惊心之色。
“嗖!”
倏然,一根透明的银针穿透茫茫血海,直直插在了黑衣人的额头之上。
黑衣人眼中红光骤然泯灭,扑通一声仰倒在地。
霎时间,腾空的女尸、漫天的血浪,就仿若镜花水月的幻境破灭,裂成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片,融散在空气中。
“唉,等了一个晚上,居然等来一个不入流的杀手,连文书生的迷心阵都闯不出,真是浪费老子的时间。”
不满抱怨声中,一双紫缎绣金翅的短靴踏着月光款款行来,停到了黑衣人身侧。
皎洁之月光下,郝瑟三白眼高吊,定望昏倒在地的杀手半晌,啪一下撩起衣袂,蹲下身,竖起手里的黑色扳指,在黑衣人额头上一扫。
黑衣人额头的银针顿时被吸入扳指,消失无形。
“文书生,你猜猜此人是谁?”郝瑟撇嘴问道。
一袭碧衣蹲在了郝瑟身侧,轻笑一声:“还用猜吗?”
说着,一把将黑衣人的面罩扯了下来。
面罩下,是一张年轻而清秀的脸庞,只是面容憔悴,眼圈泛黑,胡茬满腮。
“果然是宣木掌门的六弟字,季维君。”藕白色的短靴上前一步,幽幽叹气道。
“这九青派根本就是瞧不起咱们啊,居然派武功最差的季维君来刺杀尸兄。”郝瑟抱着双臂,大翻白眼。
“宣木峰老谋深算,齐鸿鸣心思深沉,定是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杀人惹人非议,而其余那几位,自然是以自己的师父马首是瞻,不会擅自行动。” 文京墨冷笑一声,“这个季维君此来,不过是自己想要报仇罢了。”
“阿君……是宣木掌门七名弟子之中最嫉恶如仇的一位。”幽幽叹息声中,流云衫缓缓飘至黑衣身侧,修长手指拂过季维君憔悴眉头,沉默一瞬,出声道:“流曦,帮尸某将此人抬回厢房。”
“……是,公子。”流曦应声上前,和尸天清一前一后抬起季维君,走回了房间。
院外的郝瑟、文京墨、舒珞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微霜兄……实乃正人君子……”舒珞感慨道。
“尸兄这个妇男之仁八成是没救了!”郝瑟扶额。
文京墨瞥了一眼郝瑟:“适才若不是某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射出蜂针,这季维君早就走火入魔,命丧黄泉了。”
“老子才不是为了救他!老子只是觉得,门前死人太不吉利了!”郝瑟梗着脖子强调。
“呵呵……”文京墨笑而不语。
“走火入魔……”舒珞微微蹙眉,“怎会如此?”
文京墨轻笑一声:“迷心之阵,惑人心智,能将一个人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回忆诱发而出形成幻境,人在其中,犹如深陷噩梦,无法自拔。内心恐惧越深,幻境越真,越难破阵,若无外力相救,就会陷入无边无际、反复轮回的恐惧之中,永远都醒不过来……”
舒珞倒吸一口凉气。
“噩梦?!”郝瑟一脸狐疑望着文京墨,“文书生,你该不会是忽悠我们吧,老子之前误入你的迷心阵,除了迷路之外,可是啥子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