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所言有理!”
“其四,关于洞微先生……”
书生不紧不慢的儒雅声线传入耳畔,精密、细致、毫无破绽的布局,字字到位的提醒点拨,让舒珞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
舒珞脊背慢慢倚贴椅背,全身肌肉慢慢放松,眼皮愈来愈沉,最后终于抵不住疲劳的重量,遮住了视线。
滔滔不绝的文京墨声音一停,回头看了年轻的敛风楼主一眼。
灯光之下,舒珞藕衣覆雪,胸口缓缓起伏,虽然早已睡熟,眉峰却依然紧蹙,仿若有千头万绪的难题徘徊心头,即使在睡梦之中也无法释怀。
“舒公子这是怎么了?”伍予知悄声问道。
文京墨蹙眉:“席副盟主,可否请人将尸兄唤来?”
席隐一怔,随即提声:“来人,快去请尸大侠过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脚步远去。
“多谢。”文京墨继续为伍予知三人解释防备要点,偶尔回头瞄一眼熟睡的舒珞,微微叹了口气。
密密麻麻的书简,高耸擎天,形成了一黑一白两座山脉,遮住了天空,也遮住了那悬于天际的日月双辉。
迈步艰行,欲攀山越脉,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登上山顶。
黑云铺压,阴风号号,霎时间,电闪雷鸣,暴雨大作,狂风骤雨倾泻而下,将黑白两座书山冲塌,和着浑浊的泥水,朝着自己劈头盖下
“嚯!”舒珞一个激灵,猝然睁眼。
视线中映入秋波夜色,一轮如银皎月,以及随风轻荡的发丝。
干净清澈的气息涌入鼻腔,沁人心扉,舒珞豁然明白过来,自己竟是在一个人的背上,而这个人居然还是
“微、微霜,放我下来。”舒珞大窘。
背着自己的人脚步一停,放下舒珞,声音中透出欣喜:
“?言你醒了?”
“有劳微霜了。”舒珞忙整理仪容,垂首看着下方的青色衣袂,面颊微热。
青衫下的黑靴向前走了半步,哑音显出不悦:“?言……”
舒珞猝然抬头,但见皎轮月色下,尸天清剑眉微蹙,眸光闪动,略显委屈。
“微霜莫要误会,舒某、舒某自记事起,就继任敛风楼楼主之位,七位长老对我甚为守礼,所以自小到大,从未有人背过舒某……”薄脸皮的敛风楼少楼主干巴巴解释道。
尸天清的脸色这才缓下几分,清澈眸光在舒珞身上转了一圈:“?言,我们刚到长天盟总舵那一夜,你去了何处?”
“楼中有急事,舒某去处理。”
“此般的急事有很多?”
“还好”
尸天清顿了顿:“?言,你有多久没睡觉了?”
“微霜何出此言,舒某一向睡的很好。”
尸天清静静看着舒珞,眸光半分不移,仿若天边最亮的星辰,避无可避。
“果然还是瞒不过微霜……” 舒珞暗叹一口气,掐着眉头坐在园中石凳上,“我最近一个月,的确睡得不好”
尸天清随身落座,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舒珞。
“放心,每日都睡足两个时辰。”
“?言,”尸天清不悦,“你昨夜只睡了半个时辰。”
舒珞愕然。
“仅有一墙之隔,我听得清楚,你一直在翻看书卷。”尸天清强调。
舒珞露出苦笑。
“敛风明暗双楼,明楼事务尚有七位长老替你分担,可暗楼事项只能由?言一人定夺,外加暗楼之事又”尸天清顿了顿,“如此重负,花费整日时间处理尚嫌不足,而?言你你白日的时间却还……”
却还……一直陪着我们……
说到这,尸天清喉结一动,闭口难言。
“微霜此言差矣,舒某身为敛风楼楼主,担负明暗双楼本就是舒某避无可避之责……”舒珞摇头,笑意温柔,“但与微霜、小瑟你们一同出行,却是舒珞凭本心做出的选择。”
尸天清一怔。
舒珞敛去笑意,凝眸盯着尸天清双眼:“微霜可还记得,在泰初镇中你曾问过我我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敛风楼楼主,可是舒珞又去了哪里?尸天清的好友?言去了哪里,小瑟的舒公子又去了哪里?”
尸天清双眼瞪圆。
“微霜,只有和你们在一起时,我才是我,不是名震天下敛风楼的楼主,不是暗楼中那个染血之人,只是尸天清的好友,只是小瑟的舒公子,只是舒珞”舒珞眼眶泛红,“所以,微霜,就让我再和你们走一段,可好?”
“可是,再这么熬下去,你的身体”尸天清眸光震荡。
舒珞轻笑不语,清朗干净的黑瞳之中,泛起层层波澜,一瞬不移地望着眼前的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