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商计额头冒汗,频频后退。
郝瑟、尸天清、南烛、文京墨神色一动正要上前,却见朱佑樘突然挣脱连商计双臂,上前一步,抱拳道:“二叔,你误会韦山长了,此次,大约是山水入井,混入了脏污,所导致我们有些腹泻罢了。”
“原来是这样——”连商计显出恍然大悟之色,忙向韦苓之抱拳,“是连某误会了,还望韦山长大人有大量,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无妨的。”韦苓之撩起眼皮,勾唇一笑。
“既然是井水不净,那老爷不如先将少爷接回家小住几日调养一番,待井水澄净后再送来如何?”文京墨上前建议道。
“对对对,如此甚好。”连商计连连点头,“诸位以为如何?”
可余下富商看起来却皆有些犹豫。
“如此,也是一个办法。只是考学在即,若是中途离院,只怕会延误诸位学子的课业,不过——不如这样吧,请诸位学子自己决定,想暂时归家小住的,只需去李监学处登记便可。”韦苓之道。
“不,课业为重,不过是井水有污,只需沉淀干净,烧开即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是,考学在即,怎可懈怠。”
“我们不会离开书院。”
“学业为重!”
学子们纷纷表明决心。
诸家长皆显出欣慰之色。
“看来我们是白来一趟了。”文京墨眯眼。
“别急,还有几个学子没说话呢。”郝瑟示意那边五名面显忧色的学子,其中就有冯乙。
“看来这五人尚存心智。”尸天清道。
果然,下一刻,就见冯乙上前,低声对自己的父亲道:“父亲,孩儿觉得这几日身体不适,不若归家——”
“胡闹!”突然,冯父一巴掌将冯乙扇了回去。
四周蓦然一静。
“你看看这书院中的诸位学子,皆是以学业为重,不肯离开书院半步,唯有你,只因小小的病痛,竟就打算半途而废,我冯家怎么有你这种没出息的儿子!”冯父指着冯乙高声骂道。
冯乙跪在地上,愣愣看着自己父亲,腮边,掌印赤红,衬得眼瞳绯色朦胧。
“父亲,孩儿只是想——”
“想都别想,你知道为父废了多大功夫才将你送进这十渡书院吗,岂容你说走就走!”冯父一甩袖子,“留在书院,好好用功,年内定要给我们冯家考一个功名出来!”
冯乙漆黑无底的瞳孔之中,水光一闪而逝,慢慢垂头,起身,恭敬施礼:“父亲教训的是。”
冯乙身后,余下的四名未出声的学子,慢慢垂头,不再多发一言。
“犬子还多劳烦山长多加照拂了!”冯父气呼呼喘了两口,又朝韦苓之抱拳道。
“冯老爷放心。”韦苓之轻笑回礼。
连商计口中啧了一声,暗暗摇头。
“唯一的求救——”南烛闭眼。
“那么,连堂,你要如何?”韦苓之立于高台之上,目光瞥向朱佑樘。
朱佑樘身形笔直,衣袖下的手指死死攥紧,脸上却是半分情绪也未显露,仅是平静抱拳,道:“学生自当留在书院,勤学用功。”
“甚好。”韦苓之淡笑颔首,阳光透过窗棂射在他半边脸上,竟是衬得那笑意扭曲变形。
“果然……”南烛叹气。
连商计抹汗:“郝少侠,现在怎么办?”
“凉拌!”郝瑟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文京墨微一挑眉,尸天清眉头深锁,全身溢出清冷剑意。
第207章 十四回 二十四节行祭祀 血中重生耀黎明
月影东厢, 灯花结淡。
秋分苑内,宁静无音。
尸天清抱剑倚窗,闭目养神, 郝瑟躺在软塌上, 脸上盖着书卷呼呼大睡, 朱佑樘端坐桌边, 垂眸不语,南烛坐在一旁, 有一下没一下翻着医书。
一片宁寂之中, 唯有纸页翻动声沙沙作响。
良久, 朱佑樘轻轻叹了一口气。
南烛翻书的手指一停:“怎么,还想不通?”
朱佑樘摇了摇头, 未做声。
“有何想不通的?这世间名为父子、实为陌路之人不在少数, 莫说那冯乙求救之时说得甚是隐晦, 只怕就算他张口呼救,他的爹爹也只会认为他是懒于学业,无理取闹罢了。”南烛又翻开一页医书。
朱佑樘眼睫一动:“父子伦常,本不该如此。”
“父子?他的父亲何曾当冯乙是儿子了?”南烛合上书卷, 又重新选了一本医术翻开, “冯乙只是冯家光耀门楣的装饰, 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冯乙的意愿, 根本无关紧要,家族的荣耀、家族的传承才是最重要的。”
朱佑樘猝然抬眼, 一双眸子亮得惊人,直直瞪着南烛。